曹闺心中一寒,她的娘亲生气了。
那俩捕快走后,谈三俪命令:“把你手里的脏东西丢了。”
“……”曹闺握紧了那带着土带着灌木叶的轴承架,心里大喜,这个真的不是幻觉,“不。”
没准真的有用,真的能为她爹报仇雪恨。
看着女儿如此护着那个破木头当宝贝,谈三俪转回身默叹。
曹闺往前挤了挤,又让谈三俪扯回来:“你回来!别拿你手里那疙瘩捅到人!”
胡途笑起来就是一个典型的反派:“可是另一半呢?侯大人,高转筒车可是有两个水轮的,一对轴承架在岸上,还有一对可是在河里的。”
若是普通情况,确认了水面上的轴承后,还可以进行筛选。可今时不同往日,山洪凶猛,水里的轴承架和水轮早已冲得无影无踪。
一台高转筒车,现在只剩岸上的半边残骸。
“再说了,”胡途那个破罐子破摔的无赖丑恶地开口,“小人与曹有河无冤无仇,建设巷的人谁不知道,曹有河从来没有做过高转筒车,他的话小人并没有当真,为何要害他啊?”
一些建设巷的老工匠有些动摇了:“确实……外行人要是质疑我的水平,我也不会搭理,更不会起了杀心啊。”
“轴承架么,你劈开的那一半。”曹闺带着那泥腥味重得很的轴承架走进众人视野,稳稳地摆放在地上,盯着跪在地上的落魄汉子,忍着怒意说道,“满足你,找来了。”
“什么?”大家看着地上的证物,又看来人——
是曹有河家的那个吊眼黄毛丫头!
曹闺双目像母亲,吊眼偏圆,又是圆脸,面相冷淡严肃的同时,中和了那份奸相,虽然没有给人好相处的感觉,也不会让人觉得有恶意。
曹闺站在胡途面前,指着那木块,假意惋惜:“没被烧掉呢,怎么回事?还被我发现了,就藏在河堤下面。”
“什么?!这是岸上的那一半?”围观的工匠们纷纷凑上去,这太明显了,断口和带着血迹的那一半完全符合,铁证如山啊!
胡途像被下了蛊一样,念着:“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王择之厉声询问。
不是说好全烧了吗?!!
他怒视曹闺,仿佛要把她拆吞入腹,这个丫头,坏他好事,他耗费心思瞒过工坊的人,掉包了原配轴承,才分到那么一点钱,还为此背上了一条人命。
曹闺……曹有河……这对父女,真是他路上的绊脚石!把他经营多年的计划全盘打乱,不杀难泄他心头之恨!
他挣扎着,一次又一次被捕快按住,直到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脱力地跪在原地。
不能承认他杀了人,胡途脸色苍白,决不能承认。
侯大人这才回过神,连忙叫人把曹闺保护起来,不要让现场出了不该出的意外。
胡途这个反应一看就是有鬼,他逃不掉了!
侯纯阳叫王择之将两半架子平凑起来,只听王择之说:“大人,曹闺找来的确实是另一半轴承架,而且这上面有两道劈砍的痕迹,说明这座轴承架是被砍了三次才断裂的,这是人为而非水轮链条的拉拽导致。”
侯纯阳上前:“押入大牢!”
“小人与曹有河无冤无仇,高转筒车也是因为承受不住百年山洪才倒塌的,曹有河不是小人杀的,没有人证,小人不认!”胡途依旧强辩,只强调百年山洪,任何灌溉水车也撑不住是正常的。
曹闺她今天就要把胡途摁死在这里。
等她离开谈三俪一步,就被扣下来了:“你不准在过去了!”
曹闺压住哽咽,红着眼眶,颇有些极端的冷静:“娘!我知道他为什么杀我爹。”
她要胡途血债血偿!
谈三俪仿佛幻听一般:“你在说什么?”
“这轴承架的最大半径比最小半径多出十六厘,它需要同转轴一起旋转,极其不规整,怎么正常地转起来?”曹闺打断他,继续解释,条理清晰,“水轮转久了,在轴承的外圈与轴承架碰撞,它松垮的速度要比正常水轮快出几倍,你拿买好轴承的钱买不好轴承,剩下的钱,也就落入你的口。这种事,当然不能被我爹发现了,因为他一定会禀报大人,把轴承换掉。这样一来,你不就露馅了?”
“大人就信一个黄毛丫头的一面之词,她又见过多少轴承?做过多少水轮?更何况!空口就说差了十六厘,人眼不是规矩,如何测得出十六厘来?”胡途慌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曹闺的头拧下来。
曹闺也不压他气焰,要拿事实说话:“我测出来,就问你验出来敢不敢认?”
胡途闭口不答,侯纯阳示意手下:“验!慢着——”
只见侯纯阳眼中意味深长:“裴有原快到了,等他来验。”
建设巷的那些工匠们纷纷惊叹:“裴先生也来了?!我还以为三法工坊就这样完了呢……”
“裴先生不会是为了清理门户来的吧?”
“没了胡途这个招牌,他们工坊还能走多远,我看未必……”
裴有原,三法工坊最高负责人,也是胡途的那个师父。
“……”胡途咽口唾沫,依然不忘反咬一口,“验就是,反倒是这小姑娘,实为可疑。小小年纪,懂得比寻常工匠还多,定是背后有人教唆!”
“我爹有一本《水轮集注》,”曹闺死死瞪着他,“我爹会的,我也能会。”
侯纯阳:“王择之,马上查账!”
侯纯阳身后的谈三俪,两手纠结一处,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