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助理还“兼任”舅舅的情人,倒能说通为什么不想让其他人来,焦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厂里一隅,那个低着头边抹眼泪边往外走的年轻人,问:“那是谁?”
“孟桃桃。”网红脸翻了个白眼:“孟师傅的二儿子,死皮赖脸跟着他爸来我们这里打工,做啥啥不行,添乱第一名。”
焦溏挑起眼眉:“他添了什么乱?”
“老被他爸骂,烦死了。”看焦溏想跟上去,网红脸连忙拉住他:“不用理他,他自己会回来的。”
焦溏嘴边礼貌的笑容逐渐凝固:“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网红脸斜眼看他:“这些老师傅多少有点脾气,全是元老,个个都在焦老董面前说得上一两句,万一你打扰到他们就不好。”
“你在说我碍事?”焦溏不动声色抽出手,见说话的当口,孟桃桃的身影已消失在侧门。他望向厂里的十几个绣工,大多见怪不怪,和了几句稀泥便继续做事,似乎没人理会他和网红脸。
“我当然不敢。”网红脸瞬间换了个谄媚的笑:“我在经理室给您泡好了咖啡,您要不先去休息?要是想和谁谈话,我让他过来。”
“不用了。”焦溏不为所动,板起脸:“我昨天让你交的财务报表,是做不出来吗?”
网红脸赔笑道:“还在做,这不杜总刚请假……”
“那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焦溏早受不住她身上的香水味:“今天下班前是期限。”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网红脸,焦溏轻步走近刺绣厂的工作区,十几个绣工像没注意到他一样,自顾自工作、聊天,没人和他搭话。
焦溏也不在意,他走到一位身穿素色唐装、绣架旁放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杯的刺绣老师身边,小声开口道:“芬姨?”
芬姨放下手上的丝线,笑眯眯问:“怎么了?”
焦溏来前缠了管家爷爷好久,才大概对厂里老师的脾气摸了个底。芬姨是厂里的重量级元老,也是管家爷爷的老伴,最不可能为难他,所以他决定从这里入手。
“我是小溏,说是来接替舅舅的工作,主要还是想来向老师们学习。”焦溏从怀里拿出两块绣好的手帕:“其实我最近也在努力练,但有几个地方总是绣不好,您能帮忙看看吗?”
许是没想到焦溏会放低姿态,诚恳求教,他注意到,有几个老师表面上在各忙各,暗地不约而同朝他绣的帕子打量。
“学了一周对吗?”芬姨戴上眼镜,仔细观察他的绣功,鼓励道:“绣得挺好的,其实针脚这里你可以这样……”
整个上午,焦溏请教完芬姨之后,在她旁边的绣架坐下,和其他老师一起,倒也绣得有模有样,直到午饭时间。
“各位老师上午辛苦了,午饭我定了致香居的饭菜,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焦溏放下针线,起身走到工作区中央,朗声道:“或许大家已经知道,接下来我会暂时接替舅舅的位置,如果有欠考虑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提点。”
这话说完,上午把他当透明人的几个绣工,脸色多少缓和几分,不冷不热道:“谢谢小溏少爷。”
逐一和去吃饭的老师打过招呼,焦溏的目光落在角落:“你不去吗?”
没等埋头苦练的小青年答话,他身后一个老绣工抢先开口:“绣成这样,吃什么吃?!”
“老孟别动气啦。”芬姨拉住想反驳的焦棠,劝道:“桃桃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被称作老孟的绣工白了儿子一眼,甩手从侧门离开;角落叫桃桃的青年眼眶通红,坐在绣架前,不知所措。
等芬姨拉上快哭出来的孟桃桃,焦溏蓦然想起缺了个人,问:“汪助理呢?”
“她下班了。”芬姨见怪不怪:“她一向只上半天,这是你舅舅的安排。”
焦溏:……
饭后,刺绣厂里各种问题在他脑子里乱哄哄,他拿起针线,专注温习芬姨早上教他的新针法,一点点理清思路,直到下班。
和刺绣老师们道别,焦溏心事重重走出刺绣厂,却在看到停在大门前车时,眉眼不知不觉弯起。
沈辞风打开车门那刻,看到的就是焦溏哒哒哒朝他跑来,傍晚的霞光浸染在他眼中,水润灵动。
可不可以擅自认为,是因为见到他,开心?
在离沈辞风几步处停下,晚霞中,焦溏嘴角的笑意看上去光彩夺目:“等了很久吗?”他明明没让沈辞风来接他,只记得早上那人不经意问过他下班的时间。
沈辞风克制住想再靠近一点的冲动,为他拉开车门:“没有。第一天,怎样?”
焦溏边坐上车边答:“老师傅们多少有点脾气,慢慢相处会好的。”
“那就好。”沈辞风坐上驾驶座,正准备开车,一片白色的手帕从焦溏刚脱下的外套口袋里掉落,轻飘飘落到油门旁。
“我来。”沈辞风弯低身,正想拍拍手帕上的灰尘,旁边的焦溏迫不及待伸手:“没事,给我吧。”
握住他想夺过手帕的手,沈辞风盯住手帕上绣的字,一刹那,大脑似顿时停摆。
焦溏脸早红成一片:“绣得好丑,别看了。”
洁白如雪的手帕上,以银色丝线,绣着一个隽秀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