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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3(1 / 2)


马悠还在这住过?

易飒回忆了一下,毫无印象。

陈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每年才在这住几天?再说了,这儿人员流动那么大,我都没见全过。”

也对。

易飒把药剂瓶一起放进塑料袋:“怎么住外头了?”

姓马的挺能来事,见人就叙同胞情谊,求到陈秃门上,她还以为怎么着都能混到一张睡觉的床。

陈秃懒懒的:“我认识他老几啊,再说了,住这儿的人三教九流,杀人越货的都不在少数,他这种老白兔,离着远点也好。”

又说她:“比起你刚住下的时候,住户得翻新了五六成,不少路子杂的,要么我叫条船,把你那船屋往这边拖近点?你住太远了。”

易飒说:“不用,我就喜欢清静。”

陈秃鼻子里嗤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万一有坏种瞧上你了,摸黑爬上你的床,你喊救命都没人听见。”

易飒居然笑了:“长脑子的人就不会这么干,我要真是小白菜,住这种地方,早被人收割了几茬了,轮得上这些后来的下刀?”

这倒是真的,陈秃忽然想起三年前,一时间心旌摇荡。

当时的场景,跟他说的差不多,月黑,风高,有人摸进她的船屋。

然后被她拿棒球棍打断了一条腿。

这还没完,她用绳子绑住那人的断腿,把他倒吊在船屋下,当时是旱季,水位已经退了,那人晃在半空,离水面尺把远,撕心裂肺干嚎。

陈秃刚说“喊救命都没人听见”,有点夸张了,其实喊得足够努力,还是听得见的。

远近的住户都很兴奋,拍门叫窗,一个接一个,都划上铁皮船过去看究竟,陈秃也去了。

气氛像过大年,船屋边至少围了四五十条船,每条船上都有灯:马灯、应急灯、电灯,甚至直接是火把。

那场面,有一种简陋的流光溢彩,盛大辉煌。

看热闹的人很懂规矩,没人动手去给那人松绑,就任他这么吊着:谁敢帮,谁就是和下手的人过不去。

陈秃约略猜到易飒的意图:她就是要搞个大场面,敲山震虎,让某些人知难而退,别他妈接二连三烦她。

末了,陈秃往上头喊话:“伊萨,这怎么弄,你给个话啊。”

易飒开门出来,低头看了看,说:“那就放了吧。”

围观的人这才七手八脚去解绳子。

陈秃一直觉得那场景真是浪漫,后悔当时没拍下来,否则洗成照片挂在墙上,一定很绝妙。

……

易飒踢踢脚边的乌鬼:“走了。”

她弯腰拿起盛酒的陶碗,泼掉残酒,甩了几下之后塞进塑料袋的空隙,这才最后扎口。

乌鬼两边翅膀张开,摇晃着往外走,姿势很像蠢鹅。

陈秃帮她拎着塑料袋,送她下梯子:“一个破碗还要回收,到底稀罕在哪啊?”

当初寄养乌鬼的时候,她跟他再三交代:这碗不能坏,磕豁一个口子,大家走着瞧。

乌鬼扑棱扑棱飞到下头的铁皮船上,越南人打着呵欠起身,准备开桨。

易飒爬到梯子中央,抬手把袋子接下来,转递给越南人。

然后朝陈秃勾勾手指头。

陈秃趴下身子,肚子蹭住梯子头,把上半身探下去。

易飒说:“这碗,是拿死人坟头的泥烧的。”

***

铁皮船渐渐划出光亮地带。

她住得确实远,拿城市作比,陈秃在市中心,她住的应该是郊县,孤零零的一幢船屋,像观望敌情的岗哨。

船屋是高脚架起的,只有一层,底下悬空,要靠爬梯上下,走的时候雨季已经开始,淹了最下头的两格,现在水已经淹得只剩顶上两格了,边上有个坟包样的黑影卧在水中。

那是树,只有树冠还在水上。

这雨季再狂肆一点,树就要没顶了,当地柬埔寨人有“树上抓鱼”的说法,说的就是水退的时候,有些鱼被卡在树上,走不了,渔夫得爬到树上抓鱼。

可惜她在这住了这么久,这棵树从没卡到过鱼。

易飒拎着包,一脚跨上屋面。

乌鬼扑腾着跟上来。

门没锁,是拿电线把门扣捆扎起来的,不知怎么的解不开,易飒心头火起,上脚就踹,几脚踹过,门锁那儿没开,门轴这边倒是哗啦一声,整个儿朝屋里砸去,砸出一股厚重的湿霉味。

易飒倚在门边,候着味道消些了才进去。

电灯意料之中的不亮了,备用电筒的电池潮霉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火——她从柜子里拎出一个生锈的煤油灯,拿下玻璃罩,点上灯芯。

然后拎到屋子正中央,盘腿坐到地上。

煤油很浊,燃出的灯焰光亮也疲弱,好像走不了直线,半途就软塌塌弯垂下去,勉强撑出的那方亮像隆起的坟包,把她罩在正中央。

乌鬼没进来,立在门外。

这畜生挺怪,走动起来又呆又蠢,但一旦立着不动,又极其有气质,诸如坚毅、神秘、冷峻、凌厉之类的词儿都可以往它身上套。

易飒打开塑料袋,取了段橡胶管出来,扎住左上臂,很熟练地拍了拍肘心部位。

这一阵子东奔西跑,有点晒黑了,血管都不清晰了。

她拆了根针管注射器,接上针头,用力扎透兽用药剂瓶封口的橡皮塞,觑着针头探进去的位置差不多了,缓缓提起活塞抽取药液,一直提到最大刻度线。

然后抬起左臂,给自己做静脉注射。

推针的动作很轻,匀速,微阖着眼,表情很享受。

***

半夜,丁碛被手机响铃闹醒。

井袖也醒了,不耐地翻了个身,拿手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皮,惺忪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那种解放前、农村、跳大神驱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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