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毒龙道:“遗憾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金吒看了他一眼,道:“问句得罪的话,你大师兄,有新欢了?”
韩毒龙道:“不知道,大师兄的私事我怎么能知道呢。”韩毒龙见小师弟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成,他还是不多嘴了。万一没成,那就尴尬了。
金吒道:“其实吧,军营里大家也就玩玩,回去之后都要各自娶妻的吧。”
韩毒龙道:“他们娶不娶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娶了。感情太麻烦。”
金吒道:“也许你还没遇到那个想娶的人。”
韩毒龙不以为然地道:“你是不知道,我看着就心累。特别见大师兄要死要活的,都怕了。感情沾不得,沾不得。咱还是好好修行吧。摒弃凡尘。”
金吒道:“你说的对。”
韩毒龙看了他一眼,道:“你呢,哦,忘了问了,你娶亲了吗?”
金吒道:“未曾。”
韩毒龙沉默了一下,金吒虽然看着跟自己一般大,但其实他已过而立之年了。如果家中娶妻了是很正常的,不娶才不正常吧,都这把岁数了。不过若一心修行的话,也可能是因此耽误了。
韩毒龙问:“你爹就没什么想法么?”
金吒笑了,“他能有什么想法?”
韩毒龙道:“指着你传宗接代啊。”
金吒叹了口气,道:“之前一心修行,后来又跟着打仗,没机会遇到心仪的姑娘。”
韩毒龙道:“那等你打完仗回去,不晚了么?而且我说句不好听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一家四口人都在战场上,万一有个好歹,不是满门忠烈了?也没个香火传承……”
金吒看着他道:“香火传承如此重要么?那你又为何不娶?”
韩毒龙道:“我修仙呢,娶不娶无所谓。”
金吒道:“我也修仙呢,娶不娶无所谓。”
韩毒龙道:“那好吧。”
韩毒龙说着打了个哈欠,道:“挺晚了,睡吧。”
金吒嗯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这之后,两人就睡着了。
薛恶虎一夜都很兴奋,看着身旁躺着的大师兄睡不着。韦护因为白日睡了一觉,晚上也不困。他知道薛恶虎在盯着他看,不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薛恶虎不由凑近了些,嗅着大师兄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到心安。
韦护察觉他靠了过来,不由又往外挪了挪。薛恶虎伸手过来揽了他的腰,道:“大师兄,你再挪,要掉下去了。”
韦护下意识要拿开他的手,但薛恶虎靠得极近,他不想和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用话驱赶着他,“小虎,睡到你那边去。你睡过界了。”
“哦,”薛恶虎闷闷地收回了手,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韦护转过身来看他,“你怎么还没睡?”
薛恶虎傻笑了一下,“我兴奋得睡不着。”
“有什么好兴奋的,”韦护看着他,不知说他什么好。
“我想和大师兄在一起,感觉很开心。”薛恶虎天真地道。
听着他还跟个孩子一样说话,韦护的记忆不由一下退回了十多年前,那时薛恶虎还是个幼儿,而韦护也不过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师父只顾着出去捡孩子,捡回来了就不管了,任由他们在山上自生自灭。
韦护因为是最大的,既当爹又当妈,拉扯着两个师弟。不知不觉间,薛恶虎就喜欢黏着他了。而韩毒龙,因为已经懂事了,倒帮着分担一些事务,不像薛恶虎这般孩子气。到如今也是韩毒龙比薛恶虎更成熟,更稳重,什么事要担就担起来了,虽有怨言,却也能做得很好。
韦护伸手摸了摸薛恶虎的脸,那脸上没什么肉,“你瘦了。”
薛恶虎抓了他的手,道:“想大师兄想的。”
“……”韦护暗叹了口气,即便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他也无法做到真正狠下心伤害他,把他推离自己身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同亲人一般。这十多年的感情哪里说割舍就割舍了呢。
薛恶虎见他不出声了,问:“大师兄怎么没睡着?”
韦护道:“白日睡太多了,有些睡不着。”
薛恶虎道:“那我们两个都睡不着啊。”
韦护道:“嗯。”
薛恶虎道:“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韦护问:“你想聊什么?”
薛恶虎道:“随便聊聊。”
韦护道:“好,那聊吧。”
薛恶虎道:“大师兄,是不是过了河,仗就打完了?”
韦护想了下,道:“差不多吧,快了。”
薛恶虎道:“仗打完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韦护道:“嗯。”
薛恶虎拉了他的手,凑近了些,韦护瞪眼看着他,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知他又要做什么,“怎么了?”韦护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什么,”薛恶虎停下了,看着韦护,黑暗中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他轻声道:“只是想着仗打完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和二师兄也回去,就觉得很开心。我们三个又能在一起生活了。我有点想念金庭山了。”
韦护道:“你可以和二师兄先回去。”
“不要,”薛恶虎道:“山上没有你,没意思。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韦护好笑地道:“那得等了。”
薛恶虎看着他道:“大师兄,我跟着你打仗好不好?我不想和二师兄在这里待着。”
韦护道:“你跟着我,我还得分心顾着你。”
薛恶虎道:“不用你顾着,我耍剑还可以,那些人伤不了我。”
韦护道:“我看你还是待着吧。”
薛恶虎道:“我就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好不好?我在这里待着,看不到你,很揪心。你看我都瘦了。”薛恶虎握着他的手,说得可怜兮兮,开始打煽情牌,“大师兄,你怎么忍心呢?我都瘦成这样了……再见不到你,我都瘦成皮包骨了。”
韦护看着他,又无奈又好笑,“我看你是不好好吃饭,才瘦成这样的。”
“大师兄也瘦了,”薛恶虎伸手摸了摸韦护的脸,在上面细细摸索着,道:“大师兄没好好吃饭么?还在想着那个人么?”
韦护抓了他的手,神色有些黯然,道:“小虎,睡吧,很晚了。”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薛恶虎殷切地看着人,“以前我也抱着大师兄睡的。”
“小虎,你长大了。”韦护无奈地道,“长大了,怎么还黏着大师兄呢?”
“你是我大师兄,我黏着你不应该么?”薛恶虎伸手将他搂了过来,在他怀里拱了拱,“我想大师兄想得要疯了。大师兄怎么这么狠心呢?我都快以为你不是我大师兄了……你是谁?披着我大师兄的外皮,却说着从前大师兄绝不会说的狠心话。还赶我走。让我伤心。让我难过。”
韦护听着那幽怨哽咽的话语,叹了口气,将他抱在了怀里,安慰道:“是大师兄对不起你,大师兄的错。不难过了,好不好?”
薛恶虎在他怀里,嘴角勾了勾,他就知道大师兄最心软了。他的大师兄最心软了。
“那你还赶我走吗?”薛恶虎抬头看他,鼻头蹭在他下巴。
“不赶了,”韦护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你乖乖的,不惹大师兄不痛快,就不赶你。”
“嗯。”薛恶虎低了头,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这么近,他差点没忍住亲上去。
“睡吧。”韦护费神和他说了半天话,这会儿倒有些困倦了。
“嗯。”薛恶虎低应着,闭上了眼。终于心满意足。
韦护在韩毒龙这里啥也不管,悠闲了两日。丞相可算把他想起来了。邓婵玉那一队死了个精光,还剩韦护一根独苗苗,兵多将少,姜子牙也知道将领稀缺,就把韦护提正,给了他一队兵,让他带。就这样韦护又回自己阵营去了。薛恶虎到底还是跟着他去了。韦护默认了他的跟随。
带头的到哪里都是带,但带兵打仗跟带后勤又不大一样。带兵打仗好歹讲究个排兵布阵,韦护从前是有看过兵书的,研究过兵法,但都是纸上谈兵,毕竟实战经验少。姜子牙把他叫去,让他多跟其他将领学习学习,交流交流。别到战场上懵逼了。
韦护心想,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之前跟过邓婵玉打了几仗,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面上还是很谦虚,丞相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说这日理万机的丞相怎么把行事向来低调的韦护给想起来了呢?这其中就有杨戬的功劳了。若不是杨戬提起,丞相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杨戬是这么跟丞相说的:“韦护最近似乎太闲了些,邓婵玉这里折了一个将领,不如把他提上来,正好如今战事休停,让他学学带兵。免得到时上战场一脸懵逼。站着白给人家打。”
于是在杨戬“好心”地提醒下,姜子牙就把韦护给想起来了。当然这些背后之事,韦护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丞相又召来大小将领们开了一次会议,传达了一下即将渡河之事,让大家做好准备。
散会之后,哪吒和雷震子知道韦护“升官”了,都来祝贺,闹得韦护不好意思起来。杨戬在后面冷眼旁观着他们,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杨戬的同行之人是一帮老头子,搞得他自己也像老了几十岁,跟哪吒他们这帮年轻人格格不入了。本来上天赋予了他智慧,那就让他一心搞事业好了,可为何偏偏又让他懂得了感情,徒增了许多烦恼!杨戬真想仰天长啸,老天,你为何要捉弄我杨戬啊!
韦护眼角余光看到杨戬离去,心中黯淡了下来。在人群中虚与委蛇,让他觉得疲惫不堪。无论多么不想注意那个人,可他还是那么耀眼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韦护行出张府来,月色下那个人背对着他矗立在那里,发着光,周遭的事物都自动模糊了,只余留那一抹璀璨的身影。韦护愣愣地看着。杨戬察觉到身后之人,转过身来,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了一句:“恭喜。”
“……”韦护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可恭喜的,但那俗气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变得动听了许多。
“谢谢。”韦护从善如流地道。
“大师兄!”一道清亮的嗓音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撞入了两人静谧的氛围中。两人一同看向声源处,薛恶虎跑了过来,拉了韦护的手,杨戬看到他们拉着的手,眼皮跳了跳。
“怎么这么久?”薛恶虎对韦护说着话,眼睛却警惕地看向杨戬,心里庆幸还好他来得及时。
“已经够快了。”韦护无奈地笑了下,对他道:“走吧。”
“哦,”薛恶虎偷偷看了杨戬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大师兄的手走了。
杨戬心中一痛,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强烈袭来,他差点承受不住要冲上去拉住韦护,打掉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嫉妒,愤恨,不甘,难过,酸楚,那一瞬间他尝尽了这些滋味。但,他什么也没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只是拽紧了拳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渐行渐远,渐模糊……
韦护,你终究还是投入了他的怀抱么?杨戬咬了咬牙,撇开了头,不忍再看。
月光照着他孤单的身影,杨戬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形单影只,忽然厌倦了一切。他抬头望着天边明月,朦胧的月也羞于见他似的,躲进云层里了。杨戬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等他反应过来时,泪水已爬满了脸庞。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街道寂静无人,杨戬慢慢走着,无声地落泪。他连大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这样默默流泪……默默承受着痛失爱人的心伤……
韦护离了杨戬那里之后,变得沉默了许多,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薛恶虎看着他,不敢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薛恶虎已经有经验,每次大师兄见过杨戬之后,都会心情不好,这时候最好不要招惹他,免得惹得他不痛快了,又要赶他走。
薛恶虎小心翼翼地陪着,一直到他们的住处。这又是另一处民居。韦护薛恶虎和其他将领在这里借住。
韦护回到房里,就合衣躺在床上,神情呆滞。薛恶虎实在怕他又伤心得痛哭流涕,难以控制,只得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大师兄,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韦护转动眼珠子看他,薛恶虎也不管他渴不渴了,赶忙倒了杯水来给他。韦护见了,坐了起身,接过水喝了起来。喝完,低头看着杯子出神。薛恶虎接过杯子,问:“还要吗?”
韦护摇了摇头,又躺下了。
薛恶虎见了,道:“大师兄,脱了外衣睡吧。这样睡不舒服。”
韦护见说,提线木偶似的,又坐了起来,默默地解着外衣。
薛恶虎见他这副样子,真是恨死杨戬了。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总是让大师兄变得沉默,伤心,不想说话。
薛恶虎见天很晚了,只得关了门一块上床歇着。
韦护闭上了眼,薛恶虎躺在他身侧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薛恶虎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关于杨戬的事。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从杨戬的事解脱出来呢?他心里还想着那个杨戬么?还放不下他么?薛恶虎想着大师兄满心都是杨戬,那自己的位置在哪呢?
没想到韦护没伤心落泪,薛恶虎自己倒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杨戬:不愧是我,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韦护:滚,无耻,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