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清亮澄静的，迎面的风却是热浪重重。
何曜青走在路上，食指关节死死抵在眉心，不知是想将热浪推开一些，还是要将心事埋下。
皆是枉然。
天还是热，心口沉甸甸的回忆越积越重，逼得他蹲坐在地上，连连深呼吸。
手机屏幕亮在一边，上面是一封匿名的邮件。
短短几个字。
—我也回来了。
揉搓眉骨的手指越发用力，将周边的皮肤搓起皱褶，泛着红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被凌虐一般，触目惊心。
控制不住的手感带来爽利难耐的快感，饮血入髓般停不下来，那本是痛感。
何曜青五指不受控制地加大力度，狠狠地摁在眉心。
突然一下，从心口加上去的力度像是被什么稀释一般消散。
有人拉开他的手指，将温热的手掌盖在他的眼上，另一只从后腰处延上，停在他的后脑勺处，将他的头往自己腰间按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在抖，凉意从掉落在地上的指尖传达到脑海里，与身边温热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用睁眼，这样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是叶荀。
许久之后，他才问道：“叶荀，你知道了什么？”
叶荀动了动嘴唇，极轻地在他的发尖亲了一下，说：“都知道了。”
他第一次见这样脆弱的何曜青，心里说不出庆幸还是怨恨那一个更多。
何曜青睁开一条缝隙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
叶荀将他塞进车里，不知从哪里掏了个保温杯出来，将温热的水递给他，然后驱车回自己在对面小区的公寓。
何曜青喝了好几口水，才又开口，说的是：“那你别多管闲事。”
叶荀修长的五指在在方向盘上滑动，听他这么一说，借着余光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个“哦”字。
这套公寓是叶荀工作以后买的，就连叶慎都不知道的存在。
叶荀将何曜青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你这是做什么？”何曜青清醒了一些，揉着太阳穴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叶荀拿出了前不久从何芯那里带回来的枇杷土蜂蜜，挖了两勺在玻璃杯里，丢进几块冰块，而后倒入热水。
滚烫的热水遇到冰块，瞬间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他的脸罩在后面。
何曜青隔着雾气看向他，看到他削尖锋利的下颚，孤耸的鼻梁，冷傲的眉眼，衬着本就白的皮肤，在雾气里显得更为凉薄。
他眨了眨眼，惊觉这才是真正的叶荀。
哪怕他装的再是热情阳光，也藏不住骨子里的冷性，这是时间也长久难变的。
雾气渐渐消退，露出浮着碎冰的蜂蜜水，以及叶荀漂亮温和的眉眼。
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何曜青看到他笑了。
他那层冷薄的脸色跟着雾气同起同落，此时站在何曜青面前，却是扬着一抹看不透的温和笑意。
如果不是他与叶荀太过熟悉，恐怕都要被这幅表象迷惑。
“你想我做什么？”叶荀将蜂蜜水放在何曜青面前，随即坐在何曜青边上的沙发上。他将上半身埋进沙发里，右腿自然地搭在左腿上。
何曜青皱了皱眉，有几分迟疑，继而说道：“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叶荀对何曜青的话没什么反应，冷不防问起别的问题，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那样的风格？”
何曜青哽了一下，没作答。
这是人类的天性，他见过太多的人对这事的第一反应，大多数都在质疑他风格转变之大，从而也都不相信他。
叶荀这么问，他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也同样包藏祸心。
沉默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随即他昂起脸，微微眯着眼，嘲道：“你以为你多了解我？”
叶荀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得比他还灿烂，甚至是张扬。
“我当然不敢多以为，但我敢在很努力。”叶荀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坐回去，慢吞吞地又说道，“真没想到舅舅你原来喜欢野的，那我可真是......”
叶荀啧啧称奇，在心里犹豫是说“求之不得”还是“喜上眉梢”。
想了想，他转而用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何曜青。
“你也觉得是我冤枉他？”何曜青揉了揉眉心，不经意脱口而出。
叶荀脸上的笑意收不住，也笑不下去，愣了有那么几秒，才哑声问道：“你在乎？”
“并不。”何曜青绝决地摇头，端起茶几上的水抿了一口。
“哦，”叶荀总算有理由笑下去，甚至还说道，“那我也觉得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曜青皱了皱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转身就要走。
叶荀等他走了几步，才不急不慢地按下沙发边上的遥控器。
“嘟”一声，玄关处放擦手毛巾的机器人滑动几步，伸手拦住了路。
“机器人小青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
何曜青：“......”
叶荀得意地看他一眼，端起桌子上的酒又喝了一口。
眼神挑衅，目中含笑。
何曜青绕开机器人小青，准备从另一边穿过去。
却不想，这玩意儿像是会读心术一般，转了个圈，又将他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