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俺不能说啊!”张伯为难地推拒,目光躲闪就是不敢对上李晟怒气冲冲的目光,“老师你就别为难俺了……”
“为难?”李晟一拳头砸在了门板上,“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和我们同行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你们还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这……”张伯左右为难地看了一眼周围,“这……这水姑娘,是毛婆子的孩子。”
“毛婆子的孩子?”叶妄雀开口,“你不是说毛婆子没有孩子吗?”
“水姑娘是毛婆子在外头生的娃娃,进村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张伯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也知道,村里留男不留女,那年村里头准备送给山神的新娘生了大病病死了,村里头的老人就商量着把水姑娘送过去,可谁知道水姑娘第二天就跳井里头淹死了。”
“井?”叶妄雀一愣,“是村里最东边的那口水井吗?”
张伯也是一愣:“娃子,你咋知道嘞?”
叶妄雀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了几张钱塞给门外张望的村民。
拿了钱的村民帮他把卢思思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下来平放在张伯带来的门板上,叶妄雀找了块麻布遮住口鼻,然后俯身凑近了卢思思的尸体。
皮肤褶皱、口鼻腔前大量白色、淡红色泡沫状液体,卢思思的死状的确符合溺水而死的人的特征,可她的指甲缝里却残留着一些暗黄的铁锈,脖子上也有因为挣扎导致的撕裂伤,也就是说卢思思在被挂上房梁的时候还活着。
而这也就推翻了他一开始以为的,卢思思是死在井里后被转移到这里的推论。
叶妄雀仔细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木门的门栓和窗户都没有遭到外力破坏的痕迹。卢思思的鞋不在房间里也没有穿在脚上,地上满是水渍和凌乱的脚印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卢思思留下的印记。
他并不怀疑水姑娘的真实性,因为他亲眼见过那口水井里的女鬼,也知道对方身上确实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
但问题来了,如果这真的是水井里的女鬼杀人,是谁把卢思思带到了那里。
他会去那里是因为他拿到了那根小孩的手指,但卢思思并没有。
更何况,水鬼是地缚灵的一种,死在河中的水鬼不能离开死亡的水域,溺死在井中的水鬼自然也不能离开水井。小鬼能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多半是因为那根手指,而从小鬼想要利用女水鬼杀掉他这点就能知道,在这个所谓的游戏副本里,鬼要杀人必须满足某些特定的条件。
假设卢思思真的死在了那口井里,女鬼必然没有能力把尸体带走。
那么究竟是谁把奄奄一息的她从女鬼手里救下,带回来悬挂在了房梁下。
叶妄雀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那双泛着清冷烟紫的眼睛。
把他从水井里救出来的家伙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他不应该出现在那口井边,他能拿到那截手指全靠黑猫,在游戏副本不存在外置道具的情况下,他获得这件东西应该算是游戏的BUG。他打乱了副本的剧情让小鬼来找他,又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那口诡异的水井,所以那个疑似是最终boss的家伙才会出手修正他被水鬼杀死的结局。
而第二种解释,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除了他之外的五个人都是因为某种原因自愿来到这个游戏,只有他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老谜语人直接打包强塞了进来,那个正体不明的家伙在游戏开始前说他和其他玩家阵营不同这一点也很奇怪。
而卢思思的死就像一个导/火索,把他心里的违和感无限放大。
单纯的杀戮不需要缘由,所以方式手法往往随意且粗糙,激情杀人的案件通常很难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怀疑对象也是这个原因。
但卢思思的死太刻意了。
叶妄雀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麻布。
一切谋杀背后都透露着凶手想要传达的消息,卢思思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溺死,但凶手却偏偏要让她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又让她绝望,最后让她像一只屠宰场里的猪一样吊死在房梁下。
这不像单纯的厉鬼杀人,这更像是在寻仇泄愤。
叶妄雀靠近了尸体。
溺水死亡的人特征极为明显,在看到卢思思脸上的水痕和泡得发白的脸颊的时候他也和李晟一样,下意识地以为卢思思的死因就是他所看到的。
但是——
叶妄雀猛地屏住了呼吸。
孱弱的心脏在极端的感官冲击下疯狂跳动,颤抖的指尖一阵阵发凉。
一个可怕的预感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叶妄雀用麻布裹着指尖掰开卢思思的嘴,紧紧咬合的口腔里果然没有半点泥沙。
不是水鬼。
叶妄雀愣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感在瞬间攀上他的背脊。
水鬼杀人通常是用泥沙堵塞活人的七窍,他清楚地记得那口水井底下有着一层厚厚的淤泥。
杀死卢思思的不是他昨夜见到的水鬼。
叶妄雀伸手摸了摸卢思思的头发。卢思思是长发,平日里喜欢扎成马尾,叶妄雀把一块干净的麻布垫在手心,然后轻轻贴在了卢思思的后脑勺上。
是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