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完午饭,都没有人再问她任何问题,就好像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离开餐馆后,一行人分头行动。
男生们不惧烈日,带上渔具去岬角背面的海湾钓鱼;女生们懒得动弹,便在沙滩一侧的树荫下支起躺椅,悠闲地闭目养神。
虫鸣和海浪声在耳边连绵不绝,空气里弥漫着大海的味道。
观光客梦想的夏日风情,对于当地人而言,只是平平淡淡的日常。
游嘉茵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身边却只剩下竺星一个人。
“其他人去哪了?”她睡眼惺忪地问。
“她们去玩水了。我看你在睡觉,就留下来陪你。”竺星放下手机:“要不要过去找她们?”
“好啊。”游嘉茵不假思索地答应。
脑袋热得昏昏沉沉,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她确实想去海水里泡一会儿。
从沙滩上走过去太热,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水里抄近路。
海水早已被阳光浸润,比想象的更加温暖惬意。她们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向弧形海湾的另一头游去。偶尔会经过一些水比较浅的地方,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底。游嘉茵顺势坐下,把头和肩膀露在外面,随手抓起一把沙子细细端详。
月白色的细沙迅速从指缝流走,剩下一些五颜六色的碎石粒,还有几个指甲盖大小的迷你贝壳。
“这里能找到云眼贝吗?像这样的。”她回头问竺星,伸手给她看自己的手链。
“能啊,就是比较少,因为捡的人太多了,我小时候明明到处都是。”竺星的视线在游嘉茵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好奇地问:“你的手链是从哪里买的?怎么跟天佑哥的那条一模一样?”
“我是从海公庙买的,就是机场到我外婆家路上的那个。”
“哎,那间庙里还有人在?”竺星露出惊讶的神情。
“有的啊,有个老和尚在。”
“哦哦……”
这时另几个女生也朝她们靠拢过来,自然地加入了这边的对话。
随便聊了几句后,她们提到了上午发生的那起意外。
据女生们说,在游嘉茵刚刚跳进水里的几秒中,谁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吴天翔也跟着跳下来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我一开始听他叫出事了,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竺星说。
“吴天翔?”游嘉茵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救我的不是他哥吗?”
“对啊,救你上来的是哥哥,他刚好离你比较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另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向她比划着说:“但要不是弟弟从上面看得清楚,猜到你可能抽筋了,你大概还要多呛一会儿水,到那时可能就不是上来吐几次就算了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原来是他啊……
游嘉茵的眼前浮现出了在水里看到的那个影子。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在她走神的间隙,女生们又聊起了海公节的事。
游嘉茵想起乔达之前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抛出疑问。
“乔达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撑住背后的沙面,在水里轻松地浮起身体,“他说他全家最近都在忙海公节的事,但又不肯告诉我具体。”
“哈,这有什么不能告诉的。”竺星翻了个白眼说:“今年海公节的渡海仪式轮到我们镇派人参加,乔达他爸妈都是镇上的代表,从爆竹到船全要一手操办。我家这次也会出几艘船意思一下。”
“渡海仪式?”
陌生的名词让游嘉茵一脸迷茫。昨天和外婆聊天的时候,她并没有提到过这个环节。
女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说“好吧,她果然什么都不懂”。
经过一番解释,游嘉茵总算弄清了海公节的全部流程。
所谓的渡海仪式发生在海公巡游结束后的日落时分。当载有海公像的神轿抵达沧南老城岬角下的沙滩,它将被牢牢固定在一艘竹筏上,之后再由两艘木舟牵引,一路行驶到几公里外的一座荒无人烟的珊瑚岛上,在那里度过一晚,第二天日出时再以同样的方式回到沧南,意指海公完成修炼,冲破妖魔鬼怪的阻碍,获得海中灵力,保佑当地风调雨顺,渔民出海能满载而归。
按照传统,每年都会有一个沧南周边的城镇被随机选中,派人扮演阻碍海公修炼的妖魔鬼怪。
“今年的妖魔鬼怪就由我们镇上的人来当。”竺星说。
渡海仪式开始,海公启程的同时,被选中的城镇居民会戴上面具,驾驶渔船,从外海闯入沧南港,用鼓声和烟花爆竹震慑海公,并不断用烈酒泼洒竹筏和木舟,想尽办法扰乱海公前行的方向。
“我们也可以去吗?”游嘉茵睁大眼睛,感觉刚刚听到的一切新鲜又刺激。
“不行。”女生们无奈地摇头:“只有大人能上船,而且一般只选男的,上次江文月想去也没去成,说是女的参加太危险,所以我们只能站在沙滩上看。”
“为什么会危险?这跟女的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但危险以前确实有。”竺星回答她说:“你大概还没在晚上坐船出海过吧?晚上的光线很不好,那么多船围在一起很容易蹭到。但最怕的还是点爆竹的时候把船烧着。我小时候见过一次,火窜起几米高,隔了老远都能看到。不过我们这的人水性好,往海里一跳就没事了。这次我们用的也会是安全烟火,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先前说话的短发女孩恍然大悟地拍手道:“乔达这次打算偷偷带孟猛他们上船,我前几天听他们聊起过这件事,反正他们人高,天一黑面具一戴谁也不认识谁,很容易就混过去了,被抓到大不了也就是被骂一顿。”
“哈,这样也行?”
“反正船上都是镇上的熟人,到时候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敢肯定每年都有人这么做。”竺星说:“毕竟这种机会好多年才碰到一次嘛,上一次轮到我们镇的时候我爸在上初中,年纪太小不能去。这次他特别激动,已经想好要自己开船了。”
“哇,那我们要不要也去问问乔达?”游嘉茵跃跃欲试。
这样难得一见的民俗体验,对生长在城市里的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问他干嘛?问我不就行了。”竺星指指自己,得意地朝她咧嘴一笑:“忘了我家也会出船吗?我家的船我说了算,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