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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八十六(1 / 2)


按桓煊的性子本该一口?回绝的,但事?关桓氏雄风和朝廷颜面,似乎值得斟酌一二,他便迟疑了一下?。

这一迟疑的当儿,桓明珪已对那内侍道:“你去告诉那中?官,你们家殿下?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停当就去东内,叫他先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桓煊本该出言阻止的,但鬼使神差地踟蹰了一下?,这一踟蹰的当儿,小内侍已经跑得没影了。

桓煊瞪着桓明珪,豫章王的狐狸眼里满是无辜:“快更衣吧,别叫陛下?和萧将军久等了。”

说着便不见外地去翻箱倒柜,一边挑剔:“啧,年纪轻轻又生得俊,衣裳怎么那么素。”

他平日因要习武骑射,穿的多是玄色、烟灰、苍青之类的颜色,再?就是深浅不一的紫色——倒不是他喜欢这颜色,只是三品以?上按制着紫。

衣裳式样也单调,不是窄袖圆领袍就是劲装胡服,而桓明珪这种四体不勤的纨绔,喜欢宽袍缓带、飘然若仙的式样,这里是见不到的。

桓煊冷笑一声:“我不用招蜂引蝶,自不必天天穿得像个花园。”

桓明珪摁了摁太阳穴,无可奈何道:“慕少艾、好好色是人?之天性,不分男女,萧泠身边蜂蝶环绕,不穿好看些怎么脱颖而出?”

桓煊一挑眉:“谁要她看。”

桓明珪摇了摇头,矬子里拔将军地挑了两件衣裳,给自己挑的是藤紫色织金宝相?花袍服,给桓煊挑了身玉色云鹤绫泥银袍,配上白狐裘。

“今日宴席设在红梅丛中?,穿得浅淡点反而衬人?,”他头头是道地说道,“那小白脸一身白衣,水灵得跟新寡的小媳妇似的,你可不能输与?他。”

桓煊两条长眉几?乎打成了结,到底还是将衣裳接过来换上。

桓明珪又给他选了顶白玉冠配上,端详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多笑笑,别整天绷着张脸,再?好看的脸,整天一副别人?欠了你五百吊钱的样子,也不讨喜。”

桓煊于是把脸绷得更紧,活似桓明珪欠了他五千吊钱。

桓明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拂了拂袍袖。他身量比桓煊短一些,肩也不如他宽,桓煊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倒显得飘逸。

两人?收拾停当,骑着马带着随从出了门。桓煊骑着他的紫连钱白马,桓明珪骑玉骢马,两人?一个冷峻如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一个秀雅如深院悄然绽放的紫藤,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回首。

到得蓬莱宫太液池畔,已有步辇等候着。

午宴已罢,宾主移步楼阁旁的六角亭子里,棋枰也一并移了过去。

六角亭中?湘帘半卷,张设屏风画幛阻挡寒风,地上铺着席簟与?厚厚的地衣、茵褥,金盆中?燃着银丝香炭,芬馥温暖如阳春,亭子四周的积雪都被热气熏融了。

亭子正中?摆着一张紫檀嵌螺钿棋枰,一个青衣耄耋老人?和一个白衣年轻人?分坐棋枰两侧,棋局已进行至中?盘。

那白衣男子正是程徵,耄耋老人?名姜延维,是两位期待诏的恩师,十多年前便已封局,不再?与?人?对战,只潜心教?授学生,皇后的棋艺便是由他所?授。

豫章王诧异道:“陛下?竟然将他也搬了出来,看来那小白脸甚是难缠。”

桓煊轻轻冷哼了一声,目光从程徵脸上掠过,落在他身旁的萧泠身上。

她今日未穿武官袍服,却?作女子打扮,粉黛未施的脸庞被热炭熏蒸出一抹薄红,红唇微带水光,被狐裘雪白的出锋衬得越发鲜妍。

她若无其事?地抬头望他,翦水双瞳明亮又平静,好似看着个陌生人?。

桓煊却?觉那两道目光仿佛利刃插进他的心里,还在里头不停地翻搅。

他有些后悔来见她,想撇开眼去,可眼睛却?不争气,目光仿佛被她拽住,怎么也移不开去。

桓明珪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步辇停在六角亭外,两人?下?了步辇向亭中?走去。

亭中?众人?循声向外望去,对弈的两人?也将棋子放回棋笥,暂停对局。

两人?走进亭中?,众人?注意?到齐王脸上伤痕,都暗暗吃了一惊,却?不敢直愣愣地询问。

只有大公?主没心没肺,“啊呀”一声惊呼:“三郎,你的脸怎么了?”

驸马悄悄拽她衣袖,她将袖子拽回来:“做什么拉拉扯扯,将我袖子扯皱了。”

驸马别过脸去直揉额角,大公?主转向弟弟,关切道:“可是和人?打架了?”

桓煊淡淡道:“前日不慎跌了一跤,石头划伤的。”

驸马又在扯衣摆,大公?主虽然心大,也明白不能继续问下?去,摸了摸鼻子道:“我那里有好药,回头叫人?给你送去。”

桓煊道:“多谢长姊。”

大公?主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

虽然脸上多了道伤,他的神色却?活泛了些,眼中?也有了神采。他的脸容虽平静,却?不再?像一潭死水,而似无风的海面,看着无波无澜,却?似随时能掀起惊涛骇浪。

大公?主心下?宽慰,有生气总是好的。

桓煊和桓明珪上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刀伤,缓缓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桓煊行礼道:“多饮了几?杯酒,没看清脚下?。请阿耶责罚。”

皇帝道:“都跌伤了朕还罚你做什么。”

向身旁的中?官吩咐道:“去尚药局请林奉御来给齐王殿下?看看脸上的伤,别留下?疤痕才好。”

此事?就此定论,中?官领了命,便即去请医官。

太子沉着脸若有所?思,看看弟弟脸上的伤,这样的伤口?显是利刃造成的。

他又瞟一眼萧泠,直觉桓煊脸上这道伤一定与?她有关。

可惜方才皇帝已经发话,认定了齐王脸上的伤就是不慎跌跤被石头划出来的,无论其中?有何内情,旁人?都不能再?去深究。

阮月微自收到赵清晖的断手后,还是第?一次与?桓煊共处一室。

她心里发怵,脸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却?又忍不住去看他,许久未见,他依旧丰神如玉,脸上多了道伤口?,反而如同在烈火中?淬炼过一般,添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越发撩拨人?心。

豫章王也是俊逸风流的人?物,可站在他身边也如秋月遇见骄阳,瞬间相?形失色。

桓煊的目光却?始终被萧泠牵引着,压根看不见别人?。

萧泠若无其事?地起身向他行礼:“殿下?的风寒痊愈了么?”

桓煊眼神本来如利箭,可与?她四目相?接,便成了强弩之末,不比曲江池畔的春风和柳丝硬一些:“多谢萧将军垂问,只是微恙,已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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