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卿支颐倚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青裘,墨色长发散开,透着几分病容。
他听见动静,睫毛微抖,睁开了眼。
谢砚心中虽有怨恨,但见到陆长卿本人,又万分心疼。这人过去征战沙场,所向披靡,而如今却是武功全失,卧病在床。
“长卿,你的病势看去没传得那么重,是为了引我出来?”谢砚站住不动,直勾勾盯着他。
陆长卿缓缓撑着扶手坐直了身体,额头浮出一层薄汗。
“阿砚,你助我逃出酆狱,替我南征北战,我很感激你。你中了埋伏我未能及时解救,我愧对于你。你若怨我,再怎么对我我都绝无二话。”陆长卿轻轻叹气。
谢砚走了过去,坐到他的榻边。伏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他的腰间,双手颤抖着抱住了他盖着柔软青裘的腿。
“绝无二话?我如果让你这辈子都不喜欢别人,日日与我相伴呢?”事到如今,谢砚毫不避讳,直白相告。
陆长卿定睛看他,只觉他竟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感情的事强拗不得,但是如果你执意如此,我还是可以答应你。”陆长卿道,“这么做,你是否能放回凤岐?”
谢砚抬头,淡淡看着他,发出了持续不断的笑声。
他双眼通红,双唇微颤,“陆长卿,今日你我算是把话说明白了。你对我当真是无情的很,我知道了。”
“凤岐,你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陆长卿陡然撑起身子。谢砚双手抓住了他腰带,跟着往前膝行了几步。
“他在哪?”
“此刻,当在洛阳了。”
陆长卿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一股甜腥冲上喉头。
“凤岐难逃一死,你要杀了我替他报仇么?”谢砚心如死灰,绝望中笑了。
陆长卿沉默了许久,徐徐道:“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谢砚怒吼。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陆长卿喃喃道,“阿砚,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不要再这样做了。”
“你住口!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是我错了,凤岐……”陆长卿的嘴角流下一缕鲜血,须臾,呕出一大口鲜血。
“长卿……长卿!他害了你多少次,你忘了他吧!”谢砚忍不住潸然泪下。
陆长卿勉力挣开他,散发披衣一把推开雕花木门,走入了昏暗的雨幕中。
荒原客守在院中,见他竟牵马欲上,冲过去扯住缰绳,“陆长卿,病成这样出来淋雨?给我滚回屋去!”
“长卿哥哥……”谢砚想往前拉他,肩膀却被人牢牢抓住。
他一回头,却看到兄长愁云微笼的面容。
“阿砚,这个人对你无心。”谢戟叹道。
“我知道……可是我真心喜欢他……”
“爱是成全,不是占有。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就成全他吧。”谢戟神色清冷,眉尖却笼着忧色,“男子汉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儿女之事要拿得起放得下,不可寻死觅活,更不能因为嫉妒行不义之举。”
谢砚无法追过去,双膝一软,跪坐于地。
陆长卿夺回了缰绳,策马飞驰而去。昏暗四野,秋雨潸潸,他的身影很快融合在烟雨暮色中,杳然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