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字字训诫还在耳边。“我历经三朝,这朝堂大势看得通透。皇帝是一心一意要护住文淑皇后两子的,为保我刘家安稳,你一定要当上六王妃。只是皇帝会担心,苏家极有可能倒向其余二子。世人皆道,孟曜孱弱,孟琛荒唐。可是,我却知道,孟琛心存大志,十岁时便已写出惊世骇俗的《论政十疏》,倘若他娶了苏青霏,或许将生出变数。明日你要去东宫赴宴,我有一计,令皇帝满意,令你顺利嫁给孟祭。”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苏青霏的呢?那时候才六岁罢,皇帝刚刚册封了乔皇后,母亲带着她进宫。那是她第一次进宫,母亲和其余命妇陪着皇后说话,她悄悄溜到花园里,见那牡丹娇艳,忍不住摘了一朵,却被孟琛瞧见,非要抓着她去皇后面前治罪,要不然,便要她涂个大花脸大声说自己是丑八怪。她当时便吓哭了,青霏不知从哪里出来,二话不说跟孟琛打起来,那会儿都还小,两人皆不会什么功夫,你扯着我的头发、我揪着你的耳朵,满地打滚。最后闹到皇后跟前,青霏压根都没提她的名字。
七岁那年,她们一齐进宫游湖,她想要湖心那朵红莲,青霏说她轻功卓绝,要用蜻蜓点水的功夫去为她摘花,刚在湖上点了几步便坠进水中,足足病了一个多月。
还有十岁那年冬天,她约了青霏踏雪寻梅,行至半山时,山石松动,青霏奋不顾身地将她拉开。
……
但是,从今天起,她们就要成为仇人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惯常的笑颜。单纯的李灵微同学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了,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采薇,你说青霏都进那院子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是不是差不多了?”
“急什么?咱俩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去做这些事?”刘采薇端起茶杯,徐徐饮了一口茶,“这些事,总要太子和太子妃出头才能作数。”
李灵微深以为然,又谄笑着坐到刘采薇的身边,缠着她的手臂,“你说的那种药就那么神奇?只要进了那院子就会有用?”
刘采薇的目光一凝,“那是引仙楼的师傅特调的香料,只要略微洒些在花瓣中便有奇效。”
“苏青霏向来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独步武林,跟这一位倒是绝配……”
“够了。”刘采薇加重了语气,“时间差不多了,去请太子妃吧。”
此时月上中天,距离夜宴只有半个时辰了。
芍药堂中,孟琛的手停在不弃的额头上,他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纤纤。那样一双手在不弃的脸上轻轻拂动,一笔一划,似乎在勾勒不弃的轮廓。
那手指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她顿时觉得喉咙干哑,忍不住用舌头碰了碰那手指,仿佛有一腔热血将要胸口喷薄而出,她一冲动,便咬住了那手指。
孟琛仿佛受惊了一般,手指微微一颤,整个人也向后缩过去。
“小红,不要走。”不弃忽然要哭了,只觉得口渴难耐,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烧,见他要走,便痴痴地恳求道,“我知道我长得不漂亮,我知道你觉得我是胖猪,可是,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减肥,我每一天都在练习跳舞,我每一天都在想,等我也像你一样有一段漂亮的锁骨时,便要向你告白……但我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从明天起不吃饭了,下个月就该有锁骨了吧。小红,你不要走,好不好?”
那只手的主人安静地站在床边,而不弃只穿了单薄的中衣,手和脚都被布带紧实的捆住。不弃口中的喃喃之语,他听得分明,无波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声音说了四个字,“这样也好。”
“砰”,院门似乎被什么人粗暴的推开,接着,便是一大拨人的脚步声。为首便是太子孟胥和太子妃白凤音,后面则是两个微及各种龙套。
“方才青霏姐姐说口渴了,要来芍药堂要杯水。我便劝她,芍药堂乃是男客休息之所,青姐姐过去多有不便,可青姐姐哪里肯听我的劝。”刘采薇似乎非常自责,“我应该拦住她的。”
“青姐姐向来有主意,又岂是咱们三言两语能劝得住的,”李灵微最近演技大涨,此时竟然挂着一滴泪,“只盼着青姐姐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芍药堂中唯有东边的屋子还亮着灯,内侍走上前,道,“方才二殿下在那屋里看书,一个时辰前还唤人过去添了茶水。”
太子颔首,拉着白凤音向前走去,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几声女子的声音,仿佛在说:“……你不要走,好不好……”这声音娇艳欲滴,情深意浓,整座芍药堂顿时生出了几分旖旎。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抓jian,但太子向来自忖是个君子,带着一群人冲进房中,看到自己兄弟和女子翻云覆雨,实在有失风度。身为一国太子,总不能踹门而入,扯开鸳鸯被,暴喝一声:“狗男女何在?”
在心底他是比较倾向这种法子的,但他一向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好太子,又是初次抓jian,经验不足,反复思量后,选了一条稳妥的路子,“二弟,你可在屋子里?”
屋子里低低地传来几声喘息声,白凤音拧了眉毛,给内侍们一个眼神,便有人一马当先,推门而入。
红帐中,有一男一女,此时那男子已经披上外袍,见到众人,似乎很惊慌,连忙起身跪倒,“臣不知太子殿下驾到……”
“青姐姐,你没事吧?”一旁的李灵微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掀开红帐,扑了过去,天生就是做狗腿的好手。
然而当她看清帐中人的相貌时,眼中的满腔热情顿时烟消云散,呆呆地歪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