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一慌,立马逆着人流,去找寻自己的驸马。
攒动的人群挤的她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被人撞倒在地,她浑然不放在心上,恨不得极尽自己的目力,在花花绿绿的衣裳里,寻找到那一抹白。
不是他,不是他,宣城扒开人群,一个一个找寻过去,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她像是心里腾然被挖去一块,越来越焦急。
宣城咬着舌尖,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不是有意的,就算两人被挤散了,那人一定会来找自己。
可她莫名就有种直觉,对方要丢下自己。
往日被她压抑住,当作没有看见的细节,如同滚滚潮浪般,摆在她的眼前。
“臣对于公主来说,到底是什么?是客套的丈夫,还是讨厌的臣子?”在某次对峙中,对方微愠问。
兴许,对方是想以自己回答,来决定日后对待自己的态度,但她却知道这是一次袒露自己内心的机会。
于是自己贴近对方一步,与他坦然的对视,说道:“驸马于本宫而言,就像那东海明珠,既怕拿出来炫耀会被人惦记盗走,又唯恐深藏起来,掩盖你的光芒,让人以为你是寻常。驸马说,本宫该拿你怎么办?”
对方没有出现她期待中的喜色,而是欲言又止,眼神复杂难辨,刻意的撇开头去。
她紧追不舍反问道:“那本宫在驸马的心里,又是怎么样的人?”却只得到了简单的一句话:“公主是臣珍重的人。”
“仅是珍重?”她问。
那人便不再答话了。
宣城不懂得为什么自己每次真心实意,近乎于□□的表白,都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那人的表情,像一个与她无关的旁人所拥有的,仿佛就差脱口而出,道明自己再次错付了心思。
还有他平日呆呆看着自己时,那唇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他从来没有主动过的亲密之事。
如此这般种种,都在表明自己无法长久的将他留在身边,但是宣城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心,对方终有一日会被自己触动。
可对方如今的行为,明晃晃宣告她失败了,他一定要抛弃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
自己该去哪里把他找回来。
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海和旁人的欢声笑语中,宣城身体发冷,攥紧拳头,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才会把他弄丢,她想不顾场合的蹲下来痛哭一场。
一错眼,忽然一抹白色身影在前头的人群中走过,宣城猛然惊醒,不顾被自己挤开行人怨声载道,咒骂连连,追上前去,拦住了那名男子。
宣城站在那名男子面前,只见他脸戴着一顶鬼怪面具,身高和体型和舒殿合相似。即便明知衣物不对,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掀开了眼前的这张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男子脸孔。那男子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见到宣城的容貌,眼前一亮,以为是传说中的事情临幸到自己身上,彬彬有礼道:“请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宣城绝望的退后一步,漠然道了个歉:“抱歉。”不再多语,转身就走。
“诶…”那男子想追上来,察见看到宣城头上的发髻,霎时失去了兴趣,原来已经是有夫之妇。
宣城失魂落魄走在街道上,头顶的灯笼一盏盏掠过,影子时长时短,瘦小肩头越发寂寥,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打眼眶中争相涌了出来。
天空又下起了雪,冰凉的雪花落到宣城的脸颊上去,她胡乱抹去眼泪,解开出门前舒殿合亲手给她系上的披风,任由寒风刺骨,冷意侵身。
她放弃了,他既然这么想走,自己放他走,拿好他想要的自由,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在她走后没有多久,一只修白的手迟疑的捡起了那件被抛弃的披风。
宣城走到无人的地方,步伐愈迈愈艰难,直到再也走不动了,停了下来。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暖意消失了,她无力的蹲下,抱臂掩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撕心裂肺。头顶的走马灯孤零零转着与她作伴。
一双乌云靴踏雪而来,男子打扮的人站定在远方。
他一袭白衣,披着玄色斗篷,腰带垂玉,袖镶金边,手中拿着刚捡起来的披风,面容却掩藏在面具之下,遥遥望着那蹲在地上哭泣的人儿。
面具上唯一透露出来的双目,闪过复杂情绪,雪花粘在鬓角上,却不为之所动,冰碴儿似乎随着她的呼吸进入肺腑,一下一下扎进她的心口上。
疼痛,那是锥进骨髓里的疼痛。
她方才并没有走远,一直站在宣城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宣城找她有多艰难,她就有多心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瞬间变为冰珠。
她是想狠心离开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无法自私的置宣城的名节于不顾,无法再哄骗自己,自己的行为对两人都有益。
所以,她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断掉所有想离开的念头,转身回来了。
舒殿合抬手掀开面具,露出底下如天工造物般精致的五官,浑白的皮肤并不比眼前的雪色差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