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去，难得的，蒋父还清醒着。
“爸。”他温和地叫了声，坐到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
蒋父扯开嘴角笑了笑，“回来了。”
“嗯。”
“其实不用每天来医院陪我，这刚放假，多出去玩玩儿也是好的。”
“没事。”蒋钺涵心里有些难受，他低声道：“就想多陪陪你。”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蒋父神情划过一丝无奈，“傻孩子。”
父子俩低声私语，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蒋父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不舍得孩子，他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蒋钺涵的头。
“人生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的，爸爸能陪你这么多年，其实已经足够了。”说着，他的眼眶有些泛红，“有点遗憾，还不能看见你娶妻生子。”
“爸……”蒋钺涵哽咽着，声音有些发颤，“说这些干嘛。”
“这病啊，拖拖拉拉这么些年，其实我也早有准备了。”蒋父灰白消瘦的脸上扯着笑，眼神温和，“年轻时做了太多错事，这也算是报应吧。”
蒋钺涵听着，一言不发，只是执拗地不抬头看蒋父，他低着头，双手轻柔地给蒋父按摩。
“你妈妈她，始终是我对不起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荒唐事，蒋父眼中升起一丝愧疚，“虽说她对你……”
“爸。”剩下的话被蒋钺涵打断，关于母亲的一切，从十五岁那年起，蒋钺涵早已选择忘记，她对他的好也罢，坏也罢，他都不想再去回忆，“我都懂。”
“好，我不说。”蒋父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还有杪杪他们，心怀感恩，尽力去报答就好。”
“我都明白，你别说了，休息会儿吧。”
“……”
声音愈发地低了起来，蒋父渐渐又昏睡过去。
他收拾收拾了情绪，又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下楼去取检验报告。
蒋钺涵修长的手指拿着薄薄的一张鉴定报告，“99.9999%”，看见这几个明显的数字，他冷笑，又为韩家感到不值。
爷爷的信任付诸东流，杪杪的孺慕之情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还有杪杪母亲的一腔爱意，不过是虚伪的逢场作戏。李昊真是由始至终，禽兽得彻底。
夏天的夜来得晚，他收好鉴定报告，拿上之前的照片资料，直接回了老宅。
一楼就只有韩姨在，蒋钺涵见韩姨忙碌的身影，问：“爷爷在吗？”
“在书房呢。”韩姨回道，“你吃晚饭了吗？”
他没什么胃口吃，索性直接道：“已经吃过了，我上去找爷爷。”
书房里，韩尉国正在练字，宝贝外孙女走了，他也就只剩这么些娱乐方式了。
敲门声响起，他收笔缓缓坐下。
“进。”
蒋钺涵推门进去，手里拿着文件袋。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见是他，韩尉国惊讶，原本以为会一直待在医院的人突然出现，让人有些意外的惊喜。
蒋钺涵笑着问好，见书桌上墨迹未干的字迹，问道：“杪杪没在吗？”
“被他爸接回去了。”
闻言，蒋钺涵嘴角笑意一僵，拿着文件袋的手无意识地捏紧，关节泛着白。
韩尉国也看见了那抢眼的文件袋，好奇道：“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准备，但真到了这时候，蒋钺涵反而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走到椅子上坐好，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干爹怎么不直接回这边？”
蒋钺涵答非所问，韩尉国也不着急，“别墅那边是杪杪妈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么多年，他都待习惯了，愿意在住在那边，也好。”他慢悠悠地继续练着字。
“杪杪倒是很喜欢爸爸，每次干爹出差回来，总是第一时间就回去了。”
说到韩杪，韩尉国放下了毛笔，脸上笑着，眼里却有着心疼，“那孩子，确实亲她爸爸，从小没了母亲，自然就更想从父亲那儿得到爱了。”
韩杪三年来与李昊表面的相处，成功地让一众人以为她是一个没有母亲，所以极度依赖父亲的，令人心疼的可怜孩子。
听到这个回答，蒋钺涵更加心疼韩杪了。
他斟酌着开口，“有件事，我想爷爷你有必要知道。”
将文件袋放到桌上，看着韩尉国，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