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王的一番话,确是让她始料未及,可那又如何,益王要保她平安,不过是因为自己手里有先皇留下来的东西,她死了,益王除非弑君夺位受天下人之唾弃,否则再不可能登上龙座,君临天下。
“苏童,如果你有朝一日落入陷阱,而你的死敌却拿着刀一步步朝你走来,你就能体会到我的不易。你,不要怪我。”
益王那双向来深如潭水毫无波澜的眸子,竟然泛起了点点涟漪,渗出了苦涩和无奈,让柳黛呼吸一滞,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眼睑。
“王爷,你有兵权,我有先皇遗诏。您大可趁此谋乱之战起兵,又何苦陷此僵局。”
“若是一月前,父皇刚刚驾崩,我大可攻入皇宫。可我那向来心思缜密的五弟,又岂会放虎归山,扣押我在皇宫里的这些日子,我手下兵权不变,可副将却都换了人,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能高枕无忧留着我。”
早在他自皇宫回府之日,便和诸多心腹密谋此事,可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皇上做很多事情了。兵权虽不易替换,可人却太容易调动。单副将就换了三十余人,他麾下的亲兵更是有一半被调至边疆,剩下的兵当中,还掺杂着数不清的奸细,这样的仗要是打起来,还没攻入皇宫,自己的头恐怕就不知道被谁割了下来。
“是柳黛浅薄了。”
她不善政治,也不善军事,想法确实过于简单。但让她如此冲动的原因,恐怕是心理那一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受。于益王,她不知道是恩多一些,还是怨多一些。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却只觉得两人间隔了层层叠嶂。
看见他在笑,却连眸子里都是冷的。看见他毫不留情地杀人,脸上却有着摄人心魂的笑。只有在竹林和回长安的日子里,她才觉得益王有血有肉,不是一个看得见摸不清的人。
“我说过,你是苏童。”
柳黛只是欠了欠身子,也不应是,也不驳益王的话。
瞧见柳黛紧绷的身子,一言不发的神情。好似是妥协了般,益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最擅长玩弄人心,能叫人对他死心塌地,可他却唯独看不透柳黛的心。她心思纯净却又精明,遇事只认一个理,对身边的人也从来没有防备,纵然心思活络,可也架不住有心人给她设套。
他想护她周全,可她却拔剑对着自己,现下又让他如何?
“你日后便寸步不离待在我身边,若是不从,本王立刻杀了周文昊。”
让她将自己设为敌人,总好过她一出府便万劫不复。
柳黛咬着唇,总觉得益王在故意刁难她,利用不成,便威胁她,他若是想要先皇遗诏和遗物,那便给了他!也省的让她在这里受这些气!
而益王却好像知晓她要说什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父皇既然把东西交给你,自然别有用意。走吧,崔正英已经候了一些时候了。”
“王爷,若是有朝一日,苏童背叛你呢。”
柳黛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问一问,益王说他会护她一世周全,那若是她伤了他呢,他难道也还要护着自己么?没有利用价值的自己,他是不是也还会拼了性命就为了她呢。
“那便等那一日来了,再做定夺吧。”
说罢,益王抬脚便出了门口,又是这样一个萧条清瘦的背影,让柳黛怨也怨不起来,恨也恨不起来。仿佛在生自己的闷气般,跺了下脚,却仍然跟着益王走去前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