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解释就是,益王已经想好对付的招数了。
想着益王一向运筹帷幄,何尝有过失策处于下风的时候,柳黛也就暂且把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往下按了按。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益王的党羽在崔正英被御史台召去问话后,便接二连三地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或是贬职或是告老还乡,更有许多小吏被无辜杀害。原以为不过是杀鸡儆猴,可坐在龙座上的那位,却以雷霆之势,前后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益王身边可用的人彻底扫出了权力中心。
更讽刺的是,皇上以益王平叛孙尚书为源头,大大嘉赏。却以益王要出征北疆为由,将嘉奖移至益王班师回朝之时,当着朝中众臣之面,美其名曰,替益王讨一个好彩头,好让他凯旋而归。
待在益王身边的柳黛,只感觉到益王越来越平静,即使在朝堂之上看着自己被羞辱,被剥权,被众臣耻笑,他也未曾露出过半分怒意。让柳黛以为,益王是死心了,是认输了。
直到今日,他们要启程征战北疆。
坐在雄壮战马上的益王,意气风发,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连日来积压的戾气和不甘就在回头看向长安城的那一刹那,顷刻宣泄出来。让一同骑着战马跟在身后的柳黛被那逼人的气势逼得低了头颅。
可目光却追随着,追随着眼前这落难的天之骄子,锦绸罗缎裹住的是他假意平静的面庞,却裹不住他誓要夺回一切的野心,四面荆棘困住的是他被暂时束缚的四驱,困不住的是他自尘埃里奋力一搏的力量。
这个本该睥睨天下,与天齐高的男人,终有一天会杀回来的!
“驾!”
柳黛轻轻踢了踢马背,紧跟上远走的益王。
身后是万众期盼的长安子民,和等着看他们铩羽而归的大臣和皇帝。她本想着放弃了这一切,再不参与世俗纷争。
可她终究狠不下心,这个就连笑起来都带着盛世凌人气焰的王爷,却转眼就变成了群臣讥嘲的跳梁小丑。若是她再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这偌大的王府里,怕是再没有人能够知晓。这个不过及冠之年的青年,也会在入夜无声后,喝得酩酊大醉,责怪老天不公,怒骂众臣无眼,悲戚时不待他。
她以为,益王不过是一时之间郁结在心,抒发出来便也好,可他却夜夜买醉,她才知道他内心的苦闷有多深,也让她再不能硬起心肠离开他。
这一次出征,说的是要平叛北疆战乱,可北疆战事由来已久。自益王挂帅以来,但凡北疆一有战事,皆由他亲自带兵上阵御敌,带的兵都跟着他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可这一次,她见到的好几个副将,明面上对她和益王还客客气气,可转过脸就不知道在和手下的人嘀咕些什么。
这一仗,恐怕要平的不是北疆啊。
益王在出征前,曾问过她,若是战死沙场,没能洗刷今世的冤屈,她可会怪他。
“那益王便欠了苏童很大的一个人情,来世可一定要记着还。”
益王当时笑了,就如同她讲了一个逗趣的话本,那眼眸里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也让她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同舟共济”,让她很难再将益王看作是一个威不可犯的王爷,他也不过是个失意了会在深夜买醉的俊朗少年罢了。
她陪他,不论君临天下,还是成为千古罪人,亦或尸骨无存,她义无返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