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都安静了。
江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垃圾遮暇，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接着,视线中的屏幕一转,从天花板转到床边，再到光线还未明亮的房间，空荡荡的。
“你要不要再看一下床底？”
他哑着声音道。
“……不了,”江允道。
镜头再次调整,他已经坐了起来，再次重复:“你的眼睛。”
“我被骂了,”江允知道消息迟早会到他那边，本身也不是凄凄惨惨有苦不说的小白花角色,便抓紧机会开始撒娇卖惨。
“董曼一大早打电话过来骂我,我好心提醒倒变成了事先打报告去做坏事？她骂我骂得好惨，虽然吧，听到她说她女儿有多惨，我是挺开心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次明明就是农夫与蛇啊！！我就是可怜的…………（以下省略五百字）”
林执一开始还挺认真在听，越到后边越迷惑。大概的事情他已经知晓,本还想宽慰几句，但发现自己一点都介入不进去。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将董曼母女的恶行一点一滴的全部说出来，再进行她的情感抒发。
越说越多,越说越惨，越惨越要说。
无限循环，嗡嗡作响。
林执垂下眼，看着她从眼睛红红渐渐过渡到鼻尖发红，并且有激动到让脸颊也通红的趋势，他轻咳一声，阻止她道:“我挂了。”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
她立即刹车，“你为什么要挂。”
“小允，”他轻声道:“说完了？”
江允抿起嘴，手抓紧了被子，有些紧张，“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对不起，”她慌乱道。
“你不用道歉，”林执低叹道:“我时间不够，我现在清楚了。剩下的交给我，嗯？”
江允点头，擦擦眼泪，又想了想，犹豫着小声道:“那你……”
“你还会怕我手下留情？”他挑眉。
“不是，”江允否认道:“我是怕会不会影响家里……”
毕竟商业往来，千丝万缕，上头动荡，下方肯定遭殃。她虽然气，但也不想殃及太多人。
“不用怕，”林执凉凉道:“趁机收拾点杂碎也行。”
江允来了兴趣:“那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和他们说。”
“……”
林执看着她片刻后又恢复神采奕奕的脸蛋，素来冷硬的心肠，也有些不忍。
告诉她，她的嫁妆里附赠的一系列看似华贵的产权，基金团里其实都有董家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停止碎碎念，算了，就别再惹她哭了。
他沉下声:“不行。”
江允:“？”
“我怕你理解不了，”他淡淡道:“哭了等等又赖我。”
“……”
门铃响起，江允打住了话题，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警觉起来，“谁呀？这么一大早就来敲你的门？”
“这几天，别回御府华城了。”
林执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和了一口，声音还是沙沙的，走出卧室，路过开放式厨房，将水杯放上，对于外面的动静也不太在意。
江允比他还急，要是公事的话，像NAIL和医院都是一般都是直接打电话，什么样的人才能摸到他房间去？
她眼神飘阿飘，恨不得透过手机去看那扇门，“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开门吧。”
门铃声停了一秒后，又响起来。
林执轻啧了声，依旧忍不住提醒:“还有中药……”
“我会乖乖喝的，”江允朝他保证，越想越觉得可疑，磨拳擦掌，准备手撕小贱人。
林执终于提步朝门走去，拧下手把，打开。
“……林执，你这么晚还不下楼，在搞什么。等等那群老头又要向我们开炮了！”
诶，是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
“纪岑哥哥！”她想起来了，有些雀跃的打了声招呼。
以前的林执不好说话，但是他的朋友纪岑却是另一个阳光开朗的存在，每当她面对林执，场面进行到一定尴尬到不行的时候，他总会及时出手扭转局面。
小时候，多亏了他，她少了好几次被林执训。潜意识里，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大哥哥。
纪岑愣了一下，看向林执的手机:“岁岁，早上好！”
立刻了然，目光暧昧地看向这两个人，“怪不得还不出来，原来一大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婆，不是吧，二十四小时不到，昨晚又是微信聊天的……你们又不是在热恋。”
比起林执的疏离，江允一秒被转移伤心事，高高兴兴的跟纪岑炫耀，“对呀，我们现在感情热烈如火，分开一个小时都不能忍受，纪岑哥哥你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呀？”
林执看她心情不错，难得没嫌她话多，便把手机放在桌上，随她满嘴胡言乱语，人进了浴室。
纪岑趴在桌上和她说话，“什么叫还没有？我谈过恋爱的好吗，刚分手，不是一直没人要！”
“哥哥，你真可怜，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人甩。”
“……说得好像我和你的林执哥哥不是同年一样。”
“那不一样，”江允眼光转转，偷偷看着浴室里的人，哪里会老，明明这么好看。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是道:“林执哥哥有我这么漂亮的老婆，已经注定是跟你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了。”
“你想追，估计一百年也追不上。”
“妈的，”纪岑服气了，扭头对林执道:“兄弟，我和你老婆没法聊，你快出来把这妖精给收了吧。”
“别啊，纪岑哥哥，”江允道，“凡事要往好处想，虽然你注定不能拥有像我这样漂亮的老婆，但你是个好人。”
“纪岑哥哥……”
林执换好衣服出来，听着她一句一个“纪岑哥哥”，叫得一点犹豫没有，不由压低了眉毛，俯身看着视频里的江允，“你哥哥很多？”
江允:“……也没有。”
“对他叫什么哥哥，”林执扣着衬衫的扣子，语气难辨道:“他是你哥，难不成我也要叫他哥哥？”
纪岑:……
那还是别了吧！
你们夫妻情趣就不要抓我当炮灰了。
纪岑忙道:“没错，岁岁，你都嫁给阿执了，直接喊我名字也是行的。”
“……那”江允犹豫着开口，“纪岑？”
声音清甜，即便没有加上称谓，听起来也是柔柔软软的，像羽毛一样落在人的耳朵上。
纪岑还没听清楚，就觉得周遭的气温又下降了许多。
江允望着他，见他不说话，一时有些无措。
“对他不用太好，”林执收起情绪，耐着性子道:“随便叫叫就好。”
纪岑:“……”
什么意思。
江允还懵然中，那边的男人已经把腕表带好，想到反正之后她也没什么机会会见到纪岑，便也没再说什么，“先这样，我会尽快回去，先挂了。”
江允乖巧地目送他消失在屏幕里。
聊天记录显示:视频通话时长一小时二十分钟。
这么长吗。
她看着上面的数字，却觉得明明很短。
不过……这算是他们的第一通视频通话了吧？江允想到这，不由有些开心，脸埋进被子里，露出微不可闻的笑声后，才截图，搬运到自己的小号里。
做完这一切，塑料姐妹群里终于有人给她科普大瓜了:
艾薇:【就是说…董萱昨晚在会所喝高了，然后就发生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江家的司机没有找到她，就通知了家里，一晚上过去，才发现她在酒店。】
张汀:【明明是董萱这个小贱人，喝多了看上了会所里的鸭子，然后点了2只鸭回去吃，第二天被发现了。】
晓瑶:【一个两个装什么纯情女大学生。是她自己去搞3p，第二天被家里人发现，要弄死可怜的鸭子，鸭子反手拍了波照片威胁诈骗，现在小贱人被送去医院检查了。】
江允:【……你们怎么知道这么仔细，跟躲在他们床底下一样。】
晓瑶:【那个会所是艾薇家开的。有个服务生没眼力见，还想发到微博扒皮号上，一大早刚发出来不到一分钟，就被你家公关掉了。】
“……”
江允蹩眉，她分明记得昨晚李绪也在。董萱想死也不可能当面绿他………她认真细想了一下，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后，索性心大不管了。
反正有林执在。
江允跳下床，想到五月叮嘱的明天万圣节前的替游乐园预热的活动，决定休养生息，在家里预约了美容师上门，保养一下最近损耗眼泪过多的脸蛋，确保明天的上镜状态。
手机滴了滴，五月发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过来:【托了你昨晚见义有为的福，合同刚签没几个小时我就把违约金打过去了，五倍数额，现在我们的账户上只剩下两块零六毛。】
“……”
这么穷了吗。
江允赶紧打了笔钱进账户上:【月月别怕，我卖包.养你。】
五月:【我这他妈是怕两块零六毛吗！江允你有没有心！你好歹也是个百大up主，两年下来只剩下两块零六毛？我忙来忙去是在干什么？我还不如回娱乐圈带新人！】
江允最怕她生气，连忙:【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话，好好赚钱。】
五月则发来一张图，把对她的备注从“超级无敌可爱的阿允”改成了“两块零六毛”:【两块零六毛，你好自为之。】
江允:“……”
绝情女人。
*
被五月训了一天后，第二天，江允不敢迟到，闹钟一响，就起床收拾东西，赶到游乐园。
今天的脚本很简单，走流程画一个万圣节妆容，再进到游乐场里面进行摆拍宣传，最后还会有一个主办方举行的粉丝握手见面会。
妆面已经事先讨论过，不走平时万圣节常见的各种脸部彩绘，而是直接coss川上富江，日本鬼片里出名的女高中生。
江允将自己的黑卷发拉直，顺带修剪了一个齐刘海。在左眼下点了一颗专属标志的小泪痣，用眼线笔晕染了一下下眼线，再换上日本女高中生制服。
她皮肤本就白，薄薄的上一层，不加腮红，更符合女鬼该有的冷白，妆容加成上，粗粗一看，的确就是川上富江本江，但她的小鹿眼毕竟无法做到像死鱼眼，眸光偶尔转动时，又具备自己的特色。
游乐园内早就做了一切万圣节该有的装饰，放着的bgm曲目都是些诡异的民谣。
在等待主办方引流的时间，前来盯场的五月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昨晚是为了一个小模特，才和wan那边的人给得罪了吧？”
“没错，”江允点头，披着外套，“怎么，他们找人来……”
“我问你，你还记得那个小模特的样子吗？”
“记得呀，”江允昨晚还和她交谈过几句，最后还带着她出了包厢，印象还算深刻，“瓜子脸，眼睛很大，很可爱。大概高我一个头吧……”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月月，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不要我了吧？”
“看上个屁啦，”五月按住她的手，直接走到她的车附近，眼神定定道:“你确定，她是个女生？”
江允:“……”不然？
五月将车门打开，指着里面的人道:“今天一早，就有个人过来，说被wan解约了，希望我们能给一个工作机会……这他妈是你在哪里一夜风流落在外面的孩子？”
江允茫茫然，还未低下头去看什么孩子，里面的少年却已经主动下车，朝她伸出手:“你好，阿允。”
“……”
脑子里对于小模特的记忆全被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眉清目秀，长相显嫩的男生的脸。
依稀还能看到他特意化妆后化身成漂亮女孩的影子。
哪里有什么可爱漂亮小模特，分明是一个小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