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拿皮裘盖住自己的舞衣,也会表现出对张之易之流的厌恶,以及刚才挡在纪濂的身前。
不过是男子可笑的独占欲罢了,姮娘原本就是这般以为的,可在听了他说出来的话之后,她有些困惑了。
他难道一眼就看出来为何自己会出现在徽猷殿前跳天宫中的九矅舞?
“想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与我论道吗?”崔珩看出了姮娘眼底的疑惑,敷粉般的朱唇微微勾起。明明是带着笑意,可是他微扬的凤眸却带着一丝清冷。
因为千秋节的缘故,百官放假三日,所以麟台自然也是空荡荡的,只一个守门的内侍昏昏欲睡,见崔珩居然领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闯进了麟台,不禁吓了一跳。
“崔大人,这……”实在是不合宫中礼仪啊。
那内侍后半截话还未说出来,只听崔珩冷冷道:“奉旨训妻。”
就这样,崔珩拉着姮娘在那瞠目结舌的内侍眼皮子底下闯了进去。
神都的冬日还是冷冽的,原本殿中还烧着地龙,可现在无人值守,自然也没有地龙了,偌大的麟台冷得像个冰窟窿。姮娘一只手紧揪着身上的裘袍,被崔珩踉跄地拉到了一间楼阁中。
啪一声,崔珩划亮了火折子,点起了案上的一盏宫灯,霎时,漆黑的阁楼便充斥着氤氲的光线,一灯如豆,像茫茫大海的一盏微弱小灯,映照在面如冠玉的男子身上。
他的眼睫长而浓密,在光影的荡漾下微微颤抖,姮娘心底闪过怅然,别开视线往周遭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一处汗牛充栋的宽阔屋宇中。
“这里是秘阁,不会有人进来的。”崔珩放下火折子,抬眸说道。
麟台监的秘阁,是历代皇家藏书阁,这里有数以百万册的藏书,是麟台监最重要的地方,没有令牌不得出入,即便在麟台,有出入令牌的人也不过区区数人,崔珩的令牌还是李峤特赐的。
隔着氤氲的烛光,被他这般盯着,姮娘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拢了拢身上的皮裘,避开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崔珩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便径自走过来,很自然地将她拢在怀中,握住她的手,热力将她包裹住,轻声问道:“是觉得冷吗?”
姮娘浑身僵硬,被他就这样抱到了案边的坐具上。
“放开我。”姮娘到底还是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书架上,如临大敌般地瞪着他。
崔珩见她仓皇失措的模样,就像一只粉嫩的小兔子,不由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意和煦,驱散了眼底的寒意。
“看来比起我,你更喜欢我的皮裘。”崔珩坐在了案上,双手支着案几,身体微微前倾,勾唇望向她:“刚才在徽猷殿上那股子飞蛾扑火的气势丢到哪里去了?怎么看见我就像看见一只吃人的老虎一般害怕。”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姮娘不愿接他的话茬,又问了一遍,“我的野心,集仙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崔珩声音懒懒的,“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以为能瞒得住我?那个纪濂与你无亲无故,你凭什么对他出手相救,定然是别有所图。”
“无亲无故就不会出手相救了吗?”姮娘嘲讽一笑,“这个紫微城里,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许多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若没有人出手,便只有死路一条。”
崔珩微微愣了愣,但到底还是没有被她眼神中的悲悯之色给蒙蔽了。
“离开我几日,你越发能言善辩起来了,法术、九矅舞,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我是决计不会信的,你老实说吧,姮娘,你是忆起了自己的前尘往事了吧。”
谢姮心中大震,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可崔珩淡定自若地说着,锐利的凤眸变得深沉,如鹰隼一般紧揪住眼前的女子,继续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倒是同我说一说,当年我是如何负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