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娘有些害怕,那院子荒草丛生,房屋年久失修,分明就是荒废已久的样子,那样的院子里,怎么还会有人呢?更何况,大门是从外头锁上的。。。
“笃笃笃,笃笃笃。。。”那敲门声,还在坚持不懈的响着,它仿佛知道,这里有个小姑娘还未走远,仿佛在等着她回去,再看一眼。
明明心里越来越不安,明明想要不管不顾的跑掉,她的脚,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慢慢回转过来,往那响个不停的木门走去。
那敲门声,随着她的走近,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迫。当最终林月娘走到这扇门前时,敲击声戛然而止。
门里门外一片安静,没有谁想要首先开头讲话。
又是一阵风起,呜咽的风声挂起地上的枯叶,林月娘紧了紧没有了毛茸茸围脖的领口。
终于,里头的人抵不住,先说话了。
“。。。你有吃的吗?”
这声音很干净,是一个同她一样的,孩子的声音。
月娘心里绷紧的弦,倏地一下,松了下来。
“我的丫鬟有的,我自己倒是没有带。你很饿吗?”
林月娘前些日子才体会过饥饿是什么感觉,如今这孩子找她求助,她觉得自己很能感同身受。这一点怜悯和同情,像一股神奇的催化剂,拉近了她与这个被关起来的孩子间的距离。
“你是哪里来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里面还有别的人吗?还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在里头出不来了?”
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失望,亦或是浓重的戒备心,里头的孩子沉默着,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不要怕,我是这家主人的亲戚。我可以让他们去告诉你的家人,你在这儿。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能出来了。”
里面依旧没有回答声传来。
林月娘皱了皱眉头,她拿手将锁住的门努力向里推了推,尽可能把门缝开得大一点,凑近了往里瞧,能瞧见一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衣袖。袖管的尽头,露出一只手。
那手上同样沾满了灰,指甲不知道有多久没修了,尖尖长长的,似台上唱戏的旦角留的。那指甲缝里到处都是污垢和泥,脏得不像话。
这手的主人虽然不回答她的问题,但也并没有走开。他像一颗长歪了的木桩子,歪斜斜的戳在那,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关心他。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我哥哥还卡在狗洞里,我得赶紧找人去救他才行。”
林月娘并没有真的打算马上走掉,她只是想激激这孩子,让他理一理她,让她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这下如她所愿,里面的孩子终于说话了。
那缝隙里,闪过一只眼睛,那眼睛看了她一瞬,然后又似漠不关心的移开,复又消失在门后。
惊鸿一瞥下,月娘看见那眼睛的眼白极白,眼瞳极黑,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垂下,包裹住清清冷冷的眼珠,好似要给予些许温暖。就算只有那么一瞬,也使她屏住了呼吸。
那极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睛,不知为何,林月娘会在片刻的时间里,想起暴风骤雨前宁静的天空,和在路上瞧见的,被卖艺人拉着脖子拴着锁链的虎豹。
“听步子就你一个人,迷路了?你若答应下次还来,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当我小孩子呢,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脚下有路,沿着路走哪有走不出的道理,月娘心想。
她想归想,却因着这被朝外锁着的门,和里头的人此刻遭受的境遇,生出她自己都未发现的怜悯,她放缓声,和和气气哄孩子般应了,她想着下次来,定要带足一整个包袱的吃喝来给他。
“你看见门前那条石子道了吗,每次遇到岔路往右,这样七次,就能出去了。”
说完这话,那里面又没了动静,这孩子挺沉得住气,不管外头林月娘再拿什么话激他,他也再不出声了。
月娘没听见有人起身走动带出的窸窣声响,知道这孩子还在那里没有走。她不明白他既不愿理她,为何又不肯先走,除了讨点吃的却不寻求别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