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没当过谁的姐姐,所以对自己新的角色异常新鲜和好奇,即便符澈不太配合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月娘还是乐此不疲的,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如何当一个好姐姐上。
符澈的伤大多是皮肉伤,没伤及筋骨,又加上小孩子往上长恢复得快,不过一周时间,伤口结的痂都变成了深褐色,疼痛也少了许多。符澈皮上紫色的淤痕退去,留下青黄色的印子还没全消,即使这样,整个人被小心擦洗过后,还是如同大变活人一般,整个又精神,又好看。
在符澈身上,经年被关起来的后遗症是他对生人的恐惧,尤其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来看他时,他会格外的戒备和害怕,将自己整个人藏在被子里,怎么叫都不探出头来。
他也怕声音,要是外头小丫鬟玩闹的声音稍微响些,他就受不了,心里头克制不住的烦躁,月娘已经抓到他好几次伤害自己,将已结痂的伤口又抠的鲜血淋漓。没有办法,她们只好将他从前头厢房移到最后头的后罩房里,也禁止小丫鬟们往那处喧闹。
那房子小,远不如厢房舒适,摆件也少,原本是堆杂物的房子收拾出来的,墙皮没有及时修缮有些剥落,墙底还有经年的霉菌霉点没来得及清理。但因为这处人少偏僻又幽静,房子虽小但看起来更加安全,符澈的情绪,反而镇定了许多。
他像一只认生的小动物,只同月娘亲近,也会让养伤期间一直照顾他的穗子近身,除了她们俩,旁的人来,他就会整个人慌乱起来,又习惯性的去伤害自己,直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紧张的晕过去了一样。
他睡着的时候,林夫人常常会来看看他,连符大太太,也来过一次。这孩子眉宇间都是精致和脆弱,像最贵的,薄如蝉翼的琉璃瓶摆件儿,轻轻一触,他就碎了。她们不忍心让他破碎,所以现在也只能先这样养着,待以后慢慢治愈。
这日天气晴好,月娘下午去找符澈聊天。她将紧闭的窗子顶开了一些,让小风吹进来,也许是天气影响了心情,符澈见了月娘的动作,这次并没有出言反对。
“你闻,如今春日里花开的正好,若是你乐意,我们还可以去院子看看,院子里那颗木海棠虽没啥香味,但是花开的极大极好的,一朵朵都有你两个拳头大。等再过些时日,等凤仙花开了,芍药说要给咱们摘了捣碎,拿来染指甲,那颜色是特别好看的。”
听她说的欢快,符澈的嘴角也微微翘了翘。他自打那荒院子里被救出来后,便不再讲话了,对外界做出的反应也迟钝,来看病的郎中说这是心病,若是他自己不想说不想好,谁来做什么功夫都没用,等哪一天他想开了,就自然会说话了。
月娘习武之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辩毫听微,她瞧见了符澈嘴角的笑意,心里头也是高兴,她坐下来,翻出个九连环来,一边胡乱解着,一边同符澈讲些有的没的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也不知道这谢小侯爷气性那么大,早知道当初让他耍着玩玩算了,如今他又是叫嚣找我麻烦,又要给我哥使绊子,真是烦的人要命。”
“他好像同你一般大吧,也许要再小些,反正小小的个子,还没到我肩膀高呢,明姮说他超级阴险,最爱背后给人使绊子,你说我去百花宴,要怎么小心才能不踩着他给我使的绊子?”
“对了你还不认识明姮吧,明姮她是咱们的表姐,她人可有趣了,我很喜欢她,要是你有机会能见着她,也会同意我的。谢惊春那厮要整我,也是她给我通的风报的信,总之是很好的人,她出来一趟不方便,我也有时间没见到她了。”
“百花宴上肯定有好多好吃的吃食和好玩的东西,不然春儿姐姐不会这么期待。咱们院子里的丫鬟聊天谈评的时候我在旁边偷听了一耳朵,说是她最近过的苦,天天不是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就是在房里苦读诗词,都没时间出来玩了,你说是不是挺惨的。”
说到这里,月娘一个人滔滔不绝的发言被外头“叩叩叩”的敲门声打断,床上那小孩也听到了这轻轻的敲门声,他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将自己全身重新缩进被子里,蒙着头小小一团,让月娘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她从椅子上起身往外头走去,轻轻拉开门,见门口站的不是穗子而是芍药,想必是母亲找她。她们走的离那屋子远了些,芍药朝月娘行了个礼,起身道:
“小姐,夫人有点事找您,喊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