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饶是自在恣意嬉笑怒骂如这怪人,在听到月娘如此言说时,动作还是有片刻的凝滞。
也是癫狂抵不过天真,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那怪人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俩人僵持间,没注意此刻太阳最后一丝光芒,也降落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些许余晖,很快也不见了。
仿佛就在这最后一丝光线彻底隐没的瞬间,一直喧嚣刮着的下山风停了,万籁俱静,虫鸣鸟叫声统统不见了,就连周遭立着的大树,也仿佛被裹了一层蜡油,颜色灰败朦胧,黯淡了下去。
有一种只能凭直觉感觉到的号角声,由远及近呼啸着朝着这边扑面而来。
“不好!”
怪人懊恼的大叫出声,他极度粗鲁的将谢小侯爷和月年一边一个夹在胳膊下,脚下猛的一蹬,整个人像炮仗一般轰的冲出去老远,往不远处那座坐落在一片荒原上的一片院落奔去。
这次怪人脚下发力狂奔,两个孩子的身子都横着飘了起来,刀子般的空气打在脸上,把他们两个的脸头都拍变了形。
来不及走正门,怪人一跃,直接飞檐走壁上了院墙,待踩到院墙顶端的瓦脊后借力一蹬,三人一齐跌入院墙里头。
还没等俩个小的回神,那号角声后脚就已经跟着过来了。
“嗡。。。”
号角的声波撞到院墙上,发出铿锵的金石之声,这声音直接撞进他们的心里,震得五脏六腑都跟着乱颤起来。
月娘同谢小侯爷皆吐出一口血来,怪人刚才拼命奔跑已经力竭,仰倒在地上喘粗气,并没有空理会这二人。
到底是孩子,如今见了血,还是自己的血,岂有不怕的道理,谢小侯爷瘪嘴欲哭,月娘心内也发慌,忐忑不已,生怕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不能同母亲和喜哥儿再见一面。
好在那金石之声在响了这么一响后,便销声匿迹了,也不知是拢共就这么一下,还是过段时间再来一次,至少现在他们能稍微喘口气了。
寂静没持续多久,天边又逐渐传来奔腾的脚步声。
初时这声音好似远在天边,很快的,脚步声变得愈加清晰,愈加靠近。月娘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院落格局如何,大门在哪,因此只能闻其声,却不知其形,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只能用心静听。
无数奔跑的脚步声奔到近前,他们就像是坐在急流中心的一叶扁舟上,风雨飘摇也不知还能撑过多久,月娘觉着自己坐在这艘毫无抵抗能力的小船里,就要被河流里出没的那些个不可名状的毒龙给吃干抹净了。
也不知外头的这些东西知不知道屋里面有人,有东西拍门,也有的妄图爬上高墙,他们就像是靠着鸟笼抵挡猫儿扑杀的雀儿,月娘两个除了抖得如筛糠的抱在一处,祈祷院高墙厚,门板够硬外,没有其他办法。
月娘盯着头顶那高高的院墙,她甚至看见有几次有黏腻的青色蹼掌从院墙上扬了出来,又一声惨叫,被突然冒出来的蓝色磷火烧着跌落。
怪人休息好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朝俩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月娘慌忙捂住一旁失魂落魄的谢小侯爷口鼻,防止他惊叫出声,连滚带爬的拽着他逃离院墙底下。
怪人在前领路,月娘背着谢小侯爷,几人走上了游廊,他们沿着长长的游廊往院子里头更深处走去。越离开院墙,那令人心惊的嘈杂声便越轻,等他们走到中堂时,外头的声音便听不见了。
进了中堂,因为没有月亮照亮,中堂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嚓”,怪人拿火石点燃一盏油灯,中堂里的样子便朦朦胧胧的出现了。
这中堂的堂顶极高,空间极大,放眼望去,只勉强用肉眼装下这中堂的所有面积、堂下摆着数十张长条桌子,似是书院里书生们温书的地方,只是此刻除了他们三个活物,便再没有出现第四个来这胡搅蛮缠的主了。
“你们凑过来些,我同你们说说话。”
怪人一面解开身上左一件右一件裹得乱七八糟的女装,一边如此说道。
月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怪人说这句话时,竟带了些温柔的语气,连带着看他那背脊梁,似比之前要佝偻了许多,一点儿都不意气风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