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以后,俩个一同落难之人,竟是越行越远,就这样过了好些年。
往后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山中不知岁月,只是随着奔流到海不回头的日子,两个孩子个头抽条,月娘摸着自己刚来时偷刻在墙上的那道身高线,那线如今只是到自己腰边罢了。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只觉得那过往的岁月,有时看来似乎很长,但真要用心去算时,又觉得它很短很短,短到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只干了习武练功这一件事情了。
月娘在这一年的春天来了月事。
起初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以为同怪人白日里对打的时候被打伤了要害,伤到了肺腑,需要运转几个周天,静养些许时日才能见好。
事情也如她所料,那裤子上的落红都两天了还不得干净,脏了她不多的几件衣裳,肚子也一直隐隐作痛不得畅快,月娘有些怪自己不小心,一会儿又怪怪人下手太重,一时间整个人少有的郁闷了。
最后还是谢惊春发现了端倪,他读书多,在灶台烧火时偶见跑来往灶肚里焖红薯的月娘,见她裤子后头有血,迟疑的问出声道:
“你这。。。该不会是来月事了吧?”
俩人这些年来说的话屈指可数,月娘虽同他隔阂,但此刻听到了新鲜词儿,又是关乎自己的,忍不住回头瞧他,意思快点解释解释。
然后她就发现,谢惊春锻炼的越来越厚的脸皮,今天居然罕见的红了一红。
“咳,你看看你,平日里不读书,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等下找本书你看看,这两天别跟着那怪人出去了,今日你歇着吧,一会儿红薯焖熟了我送过去给你。我一会儿有话同你说。”
真是下红雨了,月娘被谢惊春这一系列反常的操作唬的一愣一愣的,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轰出了厨房,莫名其妙的回了屋,想要看他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回屋前,月娘先跑到前院同等着她的怪人告了个假。
如今她同怪人亦师亦友,她自己做自己的主,怪人不爱管她,也没问为什么,只敷衍的点了点头,意思自己知道了,就一个兔走鹘落翻墙走了。
虽然肚子有些疼,腰也有些酸酸的,但日复一日千锤百炼的身子早已习惯了负重前行,这点小毛病对月娘来说就如同毛毛雨,若不是总是弄脏衣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回到屋里,先去他们后院那口井里打了两桶水上来,担在扁担上挑到院门边,准备一会儿听完谢惊春要说的话,再将水担去厨房烧了洗澡。
左等右等,谢惊春那厮不知道在磨蹭个啥,快过了饭点了还没来。月娘等他等的百无聊赖,从椅子上起身,舀了一碗糠,准备去喂之前她从外头捡来养大的寒鸦。
寒鸦这个物种的名字,是月娘自己编的,大概是去年的早春,有一天夜里,外头的动静比往日里响了不少,地面就似地震了一般,一边抖动,一边轰隆隆作响。饶是她已经习惯了夜晚的声音,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月娘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找第二个活人呆在一处,往外头走,谢惊春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敲了半天门,见没人开,咬牙推进去瞧,除了没关好的窗子刮来夜里穿堂的冷风,哪有半个人在。
夜晚过去后,她白日里同怪人师父出去,在靠近阴面的那块高地上,望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密密麻麻全是已经死掉的古怪动物的尸体。
这些动物白日里躲在阳面的洞穴里的泥土下面,到了晚上出来觅食,丑时一过便拼命奔跑,想要赶在日出之前,到达阴面的地界。
作为人类,月娘不理解这种行为,但怪人有一次带着她坐在高山上,望着底下如蝼蚁般细小的万物,他说,存活于世,这世间万物,总要给自己找些活着的道理。有些理解不了的事情,尊重便罢,勿需非得理解。
怪人同她忙了三个白天,将靠近他们这边的这些尸体,赶在腐臭之前,一把火烧干净了。
第一个白天结尾,在书院门口的杂草里,月娘在一只丑鸟的尸体下头,捡到了一群只将头埋在土里,奄奄一息的小丑鸟。后来她给那些鸟取了个雅名,即是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