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放下手机,朝对面的人问道:“有何高见?”
“烟、李铭、还有那个女人,都是在王淮离开叶阳的这段时间冒出来的。”
司徒曜说:“别把个人情绪带进去…”
沈暮霖白了他一眼,往后一倒,陷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发呆,道:“那个李铭肯定在说谎,得先从他下手——”
司徒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尾脊骨爬到头顶,马上说道:“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沈暮霖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答案,十分平淡地说道:“我自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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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号,叶阳和薛白薇搭上前往北京的飞机。
当天晚上,李铭的“烟”抽完了,得去再进货。他从公交车下来,拐个弯儿还得走一段僻静的路,路边没有路灯,偶尔有老鼠沿着墙壁走过。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边刷新闻,忽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再醒来已不知身处何地,手脚动弹不得,他被绑成毛毛虫状在地上挺尸。
沈暮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敲电脑,听到挣扎的动静,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屋内没开灯,电脑屏幕的光落在他侧脸上,十分诡异。
李铭看清楚眼前的人,气得脸都红了,怒道:“你他妈松开我,艹了!放我回去我就当这事没发生,不然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报警抓你!”
沈暮霖合上电脑,双眼如淬炼过的刀刃,被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月光浸润出几分冷色,他起身的同时拿起了桌上的菜刀,缓缓走到李铭面前蹲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冷说道:“王淮在哪里?”
李铭除了吸毒,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他终于害怕了,又因停了“烟”,毒/瘾发作,面色涨得通红,浑身剧烈颤抖,他面目狰狞地大声喊道:“你杀…杀人是要坐牢的,他妈的,我们什么深仇大恨,草,放开——老子□□妈全家!狗生的!”
最后这一声太过凄厉,沈暮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一抖,菜刀差点掉在地上,强装镇定地说道:“你把王淮弄哪去了,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李铭浑身剧烈颤抖,额头直冒汗,嘴唇一点血色也无,他忍不住毒瘾的折磨,开始求饶:“啊啊……那个万人骑的死哑巴,就是个抢了老子位置的下贱小偷,北京来的狗都比他干净,哈哈哈哈哈哈,死吧,都去死!!给我……给我,放开我!啊啊啊!松开……给老子松开!我我我不知道,放我离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开我,我真的不知道……”
菜刀都没落下,刀下的人已经比死了还可怕,明明被捆成一团,还像一条被砍成两段的毛毛虫胡乱扭动翻滚着。
李铭发出痛苦的呻/吟,脸色煞白,被毒品控制了神经,开始胡言乱语:“活该万人骑的婊/子,下贱小偷,北京来的又……妈的操蛋,狗都比他干净,哈哈哈哈哈哈,死——都去死!给我……给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沈暮霖只是怀疑,拿不出证据证明李铭和王淮有见过面,才会出此下策,看看能不能逼问出什么内情来,没想杀人,可是刀还没落下呢,这人就一脸痛苦,好像快死了,反倒把沈暮霖吓得不轻。
沈暮霖说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除了离家出走外,没干过什么出格的坏事,连菜刀都拿不稳,更别提杀人了。22岁的少年的手应该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做笔记握笔的,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树影下牵着恋人的手的,但是现在,这只手刚刚握着刀,只差一寸就落在别人的身体上
但为了王淮,他必须拿稳。他干脆坐在他背上,把刀架他脖子上,喝道:“王淮到底被你弄哪去了!”
李铭的泪水鼻涕一起流出来,衣服因为翻滚时弄乱了,形容狼狈,“给我……给我,我受不了啊!快给我——”
“快说,王淮在哪里!?”
“给我……给我…”
“给你什么?草,说话!”
接下来不管沈暮霖再问什么,李铭都只是重复那句话。
一个不敢杀人,一个神志不清,磨了约莫十分钟,李铭再受不住折磨,把头重重撞在地上,晕了过去。
沈暮霖颤抖着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微弱。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袖子下枯瘦如柴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孔——严格地说是针孔。
针孔本来很难被发现的,因为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围着静脉组成一小团,借着微弱的月光,乍一看就像一滩血。
静脉、针孔、发狂……
沈暮霖坐在地上发呆,许久才反应过来,起身冲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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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曜摘下平光眼镜,来到床边,抱了正在编辑文稿的廖明丰一下,又什么也不做地走回办公桌边坐下。
廖明丰:“?”
“充会儿电。”司徒曜道:“公司事太多,视频开会开了半天,又被我哥训半个小时了。”
王淮得找,日子也得过,司徒曜要养几百口人,工作上的事马虎不得,他平时没怎么放假,这次却陪廖明丰放了全公司老总鸽子。
“你要不先回家吧。”廖明丰扔下笔记本电脑,平躺在床上,转头看着他,“你刚刚抱我‘充电’的时候,吓得我手一抖,文档都删没了。”
司徒曜忍着笑:“要我帮你恢复历史记录吗?”
“灵感也没了啊。”
“嗯……是个问题。”司徒曜关掉视频,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我这儿有灵感,给你点儿?”
廖明丰张成个“大”字型,把双人床占了大半,笑道:“别开玩笑了,忙你的去吧。”
“你就是我的事。”司徒曜解掉睡袍,躺下,拉过廖明丰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
一场云雨之后,司徒曜坐在床边补功课。
廖明丰懒得动一下,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昏昏欲睡。
“沈暮霖的电话还没来……”司徒曜批准了一份策划,合上电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他那样,闹不出多大动静,困……睡觉。”
司徒曜躺下去,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廖明丰没心没肺睡了。他不开床头灯,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捎走车钥匙,直飞沈暮霖所在的公寓。
到的时候已经过午夜,司徒曜亮出老总儿子的身份,直接跟经理要了门卡上楼,门一开,看到沈暮霖骑在昏迷不醒的李铭身上,正举起一把利器,刀锋折射月光,如吐出獠牙的毒蛇在黑暗中蛰伏。
“住手!你想坐牢吗!”
司徒曜冲了进来,他的吼叫声极大,沈暮霖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一颤,刀差点划破李铭的脸。
司徒曜打开灯,一把拉沈暮霖起来,发现他抖得厉害,便安慰道:“他已经昏过去了,放他走吧,这事就到此为止。”
沈暮霖被他拉着站了起来,目光久久才凝聚起来,明白来人是谁后,转身跑进厨房,翻箱倒柜找什么。
司徒曜:“?”
很快,沈暮霖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茶杯。
司徒曜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沈暮霖坐在李铭旁边,用刀划开他的手腕,把菜刀扔得远远的,盛了半茶杯血,用保鲜膜封好。沈暮霖非常不安,把茶杯拿给司徒曜,颤声道:“……把,把这个…这个送到医院去检查,所有指标都要查!”
司徒曜小心翼翼接过,看了看沈暮霖的手——刚刚用茶杯接血时有一些流到他手上。忍不住问道:“艾滋?”
沈暮霖大脑一片混乱,他甩了甩头,“不,比这更可怕……”
不是艾滋就好。司徒曜说,“我马上叫人去办。”
沈暮霖看着地上的李铭,眼神复杂,不再只是愤怒,多了些悲悯和无奈。
爱是用来掩盖罪恶的借口,那些隐藏在平凡日子里常人无法探测到的触须,一直离他这么近。
近到好像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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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淀区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这里有北京市最大的湖泊昆明湖、烂漫的银杏大道、十几家书店连成一条街道的海淀图书城、全国顶尖的高校大学……到了冬天,下雪的北京古代建筑都活了过来,令人仿佛置身历史洪流。
薛白薇早早就订好酒店,两人出了机场,直接前往酒店拎包入住。
她选择海淀,是想去看银杏大道,还有北大。
“之后我们就去东城区啦,故宫还有王府井,阿阳?”
叶阳站在阳台上看雪。薛白薇打开门,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虽然冷,但眼前的景象更为震撼,她叹道:“哇,从这里看去真漂亮!”
叶阳把烟头插进阳台矮墙的雪堆里,瑟缩了一下:“太冷了。”
薛白薇拿出手机拍摄视频,准备发朋友圈,随口说道:“风景好呀,多穿点,我们衣服都带齐了的。”
上次和王淮来北京,雪下得更大,雾霾也大,但没有现在这么冷。
叶阳下意识想去摸口袋里的烟,摸到了,拿出来,发现只剩最后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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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某医院。
血液科主任的胞兄和司徒曜的父亲有生意来往,司徒曜让他爸爸支会一声,便比常人高了一等,不用在血检门口排队等号,直接到主任办公室喝茶。
他们聊了点时事,谁也不敢怠慢了谁。沈暮霖一句话也没能插上,也不想插上,坐在一边干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有人亲自把血检报告书送到办公室。那主任倒是热心,刚接过报告,就要把医学文字解读一边,被司徒曜适时阻止了:“我有个朋友也是医生,这是他爱人的报告,他希望我们能尊重他们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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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拿着报告书回酒店,打开房门一看,只有一个昏倒在地的男子——不是李铭,而是司徒曜派来监视李铭的人。
李铭逃走了。
沈暮霖紧紧抓着报告书,重重踢了一下桌子,司徒曜把那名保镖扶起来,检查他的身体情况,没发现什么伤,估计是药性昏迷,便给了钱,打发人走,接着检查了沈暮霖的家,连衣柜都打开了,发现没人后才敢松了口气。
沈暮霖打开电脑,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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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重庆。
柳现正在阳台浇花,周可期听到他手机响了,喊了他一声。
柳现拿块布擦手,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所属地是广东,按了接听。
“你好。”
“柳现,我是沈暮霖,周医生在吗?我有要事找他。”
柳现愣了一下,想问你怎么有我的号码,却被沈暮霖抢了话头:“王淮出事了,我现在要和周医生说话!”
柳现皱了皱眉,打开免提:“什么事?”
周可期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看医书,优雅地翻了一页,头也不回地问道:“找我的?”
沈暮霖道:“周医生,你在吗?我这里有一份血检报告书,希望你能帮忙看一下。”
周可期继续翻了一页:“可以,你发过来。”
柳现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