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一副做错事的难过模样,倒叫阮冬不好意思起来,她急忙道:“没事没事。”
长寒这才稍微好了些。
少年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在她面前,却一副恭敬又卑微的样子,这孩子望过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纯洁和虔诚。
她总觉得,让他做什么都会做,哪怕叫他去死,他也会笑着答应。
阮冬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
小长寒白皙的脸颊顿时便红了,甚至连耳朵尖也一并红了,实在可爱的过分。
阮冬不再逗他,转身要进房门。
长寒便替她推开了木门。
阮冬迈步进去,长寒便也跟了进来。
阮冬回头望了望他。
长寒红着脸,局促不安道:“长寒只是想服侍师尊睡下。”
阮冬还没说话,他眼圈一红,抬手揉眼睛:“长寒只是太久没见到师尊,太想念师尊了。”
得了,小可爱这样讲,她还能怎么办?只好道:“师尊也想你。”
长寒一怔,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感动的眼泪汪汪。
这小孩太招人疼了,阮冬也不敢再说什么,便合衣往床铺上躺,想着睡了就让长寒赶紧回去。
长寒摸着茶壶,倒了一杯温水,给阮冬送到榻前。
阮冬合衣坐在床榻边,接了水,略微润了润喉咙,道:“你回去吧,我又不会走,明天再说。”
少年束手立着,轻轻“嗯”了一声。
阮冬便徐徐喝了一口水,眼前人影一晃,她掀起眼皮,竟看见长寒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嗯?
这小孩做什么?
只见少年双手搁在她膝上,仰脸看她,面颊脖颈通红一片,他眼里水雾弥漫,嘴唇殷红湿润。
“师尊……”
“长寒里面,什么也没穿……”
“噗……”
一口水喷了老远。
阮冬剧烈的咳嗽起来。
长寒立刻站起身,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水渍。
阮冬眼睛都不敢看他,一想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整个人都不好了。
少年鼓起勇气,害羞又勇敢的道:“这些日子,师尊一定累了,长寒觉得师尊一定有需求,请……随便的……使用长寒……”
“长寒什么都愿意为师尊做……”
“长寒洗的很干净,身体也很强壮……”
阮冬一把捂住他的嘴。
快别……再说她要硬了……
长寒被她捂住口舌,便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猫儿眼瞧她。
阮冬看都不敢看,只说:“别胡思乱想了,我早八百年禁欲了,没可能的,走吧。”
长寒眼睛猛的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阮冬松开他,头疼的道:“走吧走吧。”
长寒有些委屈,表情便显露出几分被抛弃的难过。
这种猫崽儿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让人狠不下心。
阮冬可太难了。
这家伙和傅白碎玉还不一样。
那两个是狼崽子。
这个,是真的小猫幼崽,他是真心觉得师尊有需求,他要奉献自己。
真是令人头秃。
阮冬只好耐着性子道:“下次,下次一定。”
长寒这才擦擦眼睛,露出一丝笑容:“长寒知道了,师尊早些休息,长寒这就走了。”
那一夜,阮冬模模糊糊睡着,梦了一夜兽修哥哥。
第二天一早,她头痛欲裂的爬起来,略作梳洗,便去了庭院。
彼时阳光正好,鸟雀微鸣。
这顶层的建筑原本就是按原来无极剑宗他们的住所造的,她一时迷迷糊糊,竟恍若回到了从前。
一跨进庭院,便瞧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从前三个小豆丁,如今已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眼眶不由自主的热了。
三人瞧见她,齐齐唤了声“师尊”。
阮冬应了声,便走了过去。
牛奶将果汁糕点摆了一桌。
阮冬不敢轻易动手,只好假装不饿。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嘈杂之声。
长寒探出头望了望,冷声道:“让他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英俊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一脸冷酷的上得楼来。
阮冬一怔,脱口而出:“姜泊遥?花栗栗?”
两人亦是看到了阮冬,叫了声“尊上”。
姜泊遥看了看长寒,道:“我受炼器宗宗主之托,来带洛生回去。”
一发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姜泊遥脸上飞去。
姜泊遥脸一沉,快速掏出平底锅,只听“砰”的一声,挡掉了那发子弹。
他怒道:“长寒,你什么意思?”
长寒冷声道:“你以为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姜泊遥道:“那你是不肯放了?”
眼看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阮冬叹口气,道:“别吵了,姜泊遥,是洛生不愿意回去,他好好的,你若信的过我,就回去吧。”
姜泊遥原本脸上满是怒气,这会儿听阮冬一说,平静下来,收了平底锅,看了看场中的每一个人,半天憋出一句话。
“师尊,吃火锅么?”
阮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
姜泊遥忙了一下午,他把储物袋里食材全都倒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厨房,他也不需要人帮忙,独自忙碌。
他的确擅长这个,连锅底都是现炒的,辣子和花椒加进热油中的时候,香味飘满了庭院。
阮冬口水都快下来了。
花栗栗同阮冬坐在一块儿,崇拜的看着厨房。
阮冬瞧了瞧她,问:“怎样了?”
花栗栗听懂了,脸一红,道:“少爷不理我。”
阮冬奇怪的问:“不理你,为何到这里都带着你?”
花栗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理我,却也担心我,所以到哪都带着,却不同我说话。”
阮冬问:“为何不理你?”
花栗栗道:“他在气我同杜文君结婚的事儿。”
阮冬明白了,以姜泊遥的性子,这事儿得同花栗栗虐恋个几天,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两人正聊着,姜泊遥将铜锅端了出来。
一边是煮好的牛肉高汤,一边是麻香的清油红汤。
炭火一烧,香味便飘了出来。
姜泊遥将切好的肉食素菜摆满了一桌子。
阮冬刚想动,傅白递上了碗筷。
碎玉在她面前搁了一杯浆果汁。
长寒乖巧,拿着干净的筷子,问:“师尊想吃什么?长寒替你涮。”
阮冬:快乐是挺快乐的,就是有些紧张……
花栗栗坐在姜泊遥身边,轻声问:“少爷,你吃什么?我……我……”
姜泊遥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花栗栗便有些伤心,闷坐在一旁,片刻后整理好情绪,又笑着道:“少爷,你要喝……”
姜泊遥扭头看她,冷冷道:“如果你同杜文君成亲了,是不是也要如此待他?”
花栗栗咬着唇不说话。
姜泊遥亦默不作声。
傅白轻巧的从长寒勺中取走烫好的羊肉,搁在阮冬碗里,也不知说与谁听,慢悠悠的开口:
“爱是包容,爱一个人,无论她是否成亲,是否心有所属,无论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会爱她,少一只手,断一只脚,灵魂破碎,容颜尽毁,哪怕只剩一颗头颅,我也会爱她,你的爱太肤浅了。”
碎玉从长寒勺中取走烫好的蔬菜,搁在阮冬碗里,接着开口:“爱是知足,爱一个人,只要她一个眼神肯定,只要她一句鼓励的话语,只要她温柔的微笑,只要她遥远的背影,简单的暗示,就足以支撑我过完这一生,你的爱太肤浅了。”
长寒看着忙了半天,却空空如也的勺子,认真道:“爱是奉献,爱一个人,就是要时刻做好准备,沐浴焚香更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自己干净又强健的身体送上她寂寞的床,慰藉她孤独的心灵,你的爱太肤浅了。
阮冬:……
姜泊遥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她感觉很不好,面对徒弟们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只得把脸埋进碗里。
姜泊遥这顿火锅做的挺好吃,事后大家都喝了些酒。
姜泊遥把花栗栗拽到小树林里去了。
阮冬则坐在庭院里放空。
傅白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阮冬抬眸看他,想起了姬云初说过的话。
阮冬道:“我知道‘引魂阵’的事了。”
傅白一怔。
阮冬道:“是失败了么?”
傅白点头:“嗯,失败了。”
阮冬有些难受,随后安慰道:“没事,我回来了。”
傅白轻声道:“不难受。”
他说的时候很真诚,阮冬便放下心来,想问问他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总觉得他不会说,便算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碎玉等在了门口。
阮冬想,她是个正经人,这夜夜笙歌的不合适,万一长寒碎玉在这撞到了更不合适,刚准备叫碎玉走。
碎玉说:“师尊,他没失败。”
阮冬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碎玉走上前,表情有些难过,他轻声道:“师尊,傅白的‘引魂阵’没有失败。”
没失败?
怎么可能呢……
傅白发动引魂阵是在几年前,如果没失败,自己早就应该被拉回来了,怎会十年后才回来?
碎玉道:“那时候我听闻无数人涌上明月府,多少有些不放心,等我赶到明月府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引魂阵’,血祭成功了,但不知为何,他中止了阵法。”
成功了,却中止阵法?为什么?
阮冬想不明白,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死遁回到系统主空间没多久,系统就问她,要不要回那个世界看看,当时她好不容易告别,又心魔缠身,不想再带给徒弟们麻烦,连连摇头,直说不要。
后来系统便没再提,随后她又待了会儿,系统才发出警报,说黑化彻底,她需要回那个世界修复。
现在想来,系统那句话问的很突兀,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那样问她呢?
·
傅白坐在庭院里没走,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醉生梦死,给自己斟了一杯。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听闻堕魔而死的人都很痛苦。
他便发动血祭,想要她活过来。
成功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可他看着师尊浮在眼前的身影,忽然有些不确定。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师尊,你想回来么?】
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不想不想,当然不想。】
他一怔,忽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引魂阵已经发动,他完全可以将她拉回来,自从她死之后,他天天都在想她,发了疯一样的想她,其实,她的意愿不重要,拉回来,一辈子困在身边也可以……
又可以拥有师尊,又不用遭受阵法反噬,也不用那么痛苦……
可是……师尊不想回来……
原来,师尊没有他,也可以过的很好……
那他要怎么办?
他不行啊……
他不能没有她……
可是……师尊不想回来……
他其实也没有想很久,这种事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伸手拿起阵法上的聚灵石,擦了一把眼睛,随后将聚灵石砸的粉碎。
阵法一瞬间熄灭,随后又飞快亮起,开始逆流。
身体渐渐变得粉碎,脑子也逐渐变得疯狂又迷茫。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没了师尊,他总要疯的。
疯了也好,也许就没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