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虚广场上空,劫云涌动的同时,钝剑道人于泽城雪的洞府“幽篁居”外抬起头来。
钝剑道人自从将卓俊打下鸿蒙谷思过后,自己就来到泽城雪洞府外徘徊踟蹰,直到天上的一重劫云惊动了他。
“一重劫云,竟是由紫电驾临?”
他转过身,面向劫云沉思了片刻,随后余光瞥了一眼泽城雪的洞府。
心念一闪,身后天启剑飞来横亘于身前,足尖一踏,一道青色潋滟的剑光便划向了太虚广场上空的云台。
“徒儿们,让一让。”
一道略粗糙的声音在忘言和江海脑门上响起。
“师……师尊?”
忘言和江海像是云椅烫到了屁股,跳了个老高,着急给师尊让座的两个大脑袋在手忙脚乱中碰到了一起,两人都是一个趔趄。
钝剑道人伸手将两人捞住,大咧咧往云椅上一坐。
长老们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钝剑道人,一个一个交换着嫌弃和鄙夷的眼神,嘴上却漂亮道:“太虚峰座,许久不见,更加春光满面了。”
钝剑道人目不斜视地盯着试炼阵图,并不理会。
长老们捋着胡子,互相翻着白眼,心道此人越来越不识好歹。
坐忘峰和君子峰的亲传弟子们,也都齐齐起来拱手作揖。
钝剑道人仍是一副待理不理的模样,毫无半分长者的气度,他将众人都晾在一旁,指着劫云下方,阵图中一个小点,道:“那不就是我太虚峰弟子?”
忘言和江海看了看周围自从师尊进来就开始冻结的气氛,擦了擦汗,道:“是咱们峰五十一组弟子。”
钝剑道人眯眼一看,见是符水云,便闭了嘴。
周围小辈们还都拱着手,他才像是刚发现一般,道:“都坐啊,坐,立着做什么?”
秦蓁虽是坐下了,但是一双寒眸都快要将钝剑道人射穿。
天空上劫云渐已浓黑,一丝一丝的紫色光电在其中流窜,似乎顷刻间就要冲破层云,将大地上一切生物舔舐殆尽!
琼华仙子手执白玉笛,腰间缠绕的飘带在空中不断延长、飞舞,结合白玉笛吹出的一道一道音波,于试炼阵图的上空织出绸缎般的银色光网。
此光网无法躲避雷电,只是能用来加固阵脚,使阵脚不在紫电的侵吞下损毁。
在阵图周围,还有十几位长老蓄势待发,时刻护法。
秦蓁眼睛眯了眯:“呵,一重劫云,也如此兴师动众。”
“师兄,那是紫电。”陈琼道。
秦蓁不禁冷哼出声:“当初泽城雪百日筑基时,不也是紫电环绕。如今却要老死在出尘期。紫电还是白电,重要么。”
“……”陈琼也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符水云此时,意识无比清明。
眉间白光一阵一阵散出涟漪,每一道涟漪,都有如实质一般涤荡过她的身心!
她识海里,原本有山峦遮掩,此时,在一道一道涟漪的冲击中,轰然碎裂!
符水云只觉灵池周围,一道无形的墙壁也随之碎成齑粉!
“轰!”
一道神念,因心而起,犹如醍醐灌顶!
符水云体内灵力,在幻境里翻涌!头顶的劫云,穿过层层幻象,照见她所在的上空!
闷雷阵阵,风起云涌!
她体内仍有两道内力交织,可手臂上的玉镯,仍然源源不断地递送出能量将她的逆脉抚平!
劫云的变化,牵动天地的变化。
而修者与天地接洽,这变化渗入符水云每一寸肌肤,她浑身又有撕裂的痛!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符水云的眼眸深处,那原本近乎墨色的瞳仁,竟隐隐约约,流窜着一缕一缕的金色光芒!
“不要相信奇迹……”
“不要惧怕死亡……”
“我祝你在千亿蝼蚁的搏杀里,长出翅膀……”
“水云,跌倒了就爬起来,不要哭鼻子……”
“我不要做长翅膀的蝼蚁,我要做爹娘怀里的蝼蚁……”
符水云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这些字眼,她头痛欲裂,终是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随着这一声怒吼,大海为之逆流,山河为之颠倒!
“我错了!”
符水云一字一句,仿佛要让山川、湖海,都明白她此时心意!
“我错了!怀里的蝼蚁何用?长出了翅膀又有何用?!我不要做蝼蚁!我符水云终此一生!不做蝼蚁!!!”
轰隆——
黑云压境。
第一道紫电骤至!
紫色的电光顺着符水云的身体,劈进海里,整座滔滔无际的大海,尽皆闪耀着紫色的电花!
那是无边无际的深海啊!
看得云台上的众人一阵心惊肉跳,连钝剑道人的瞳孔都微微收缩起来。
符水云仰头斥天。
而陈琼在云台上低头望着符水云。
恰逢符水云眸中金色暗去,陈琼并未发现符水云瞳孔里的片刻不同,他只是从她的脸上读到了一些风月场里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桀骜,逍狂,可偏偏那双明眸里,有太多被温情困住的东西。纵然敢斥天道,敢蔑视“长翅膀的蝼蚁”,可她浑身虽充斥戾气,眸中世界却那般细腻。
陈琼眸光一动,若此刻他是天道,他必将在符水云字字泣血的痛斥里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