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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困兽斗(1 / 2)


周兰木死死盯着他,闪身迅捷地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傅允洺伸手一探,握住了他的右肩,他似乎知道周兰木此处有伤,刻意地用了用力。

周兰木挣脱不得,冷汗顺着惨白的面颊涔涔落下,他一手握住对方的胳膊,另一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笛子,充作武器朝对方头上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在他重击之下,傅允洺不免松了松手,往后闪避,笛子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

“你——”

傅允洺双目血红,形似疯魔,早先被精心编成的小辫儿也早已毛燥散乱,倒显得整个人更多了几分野性。

周兰木抽回肩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对方再次一探手抓了领子,恶狠狠地掼到了地面上。

而这个动作也耗尽了傅允洺所有剩余的力气,他随着周兰木一起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胸腔处滞闷不已,周兰木眼前发花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咳了几声,感觉喉咙处弥漫上一股腥甜的血气。

黑暗的空间中只残存着两个人喘着粗气的声音。

周兰木伏在地上,努力让气息平静了些,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你赢不了我了,何必白费力气?”

“你这么想激怒我,是为了什么?”傅允洺单手撑着地,阴阴地看着他,“反正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就算离岸回去又怎么样,他是西野人,你死了,肥肉送到嘴边,他难道会不吃?哈,他那种疯魔性子,说不定比我更过分……你心心念念的大印,一定会被他一手毁了的。”

周兰木轻蔑地笑了一声,却没回话。

黑暗中傅允洺突然听见“嘎嘣”一声脆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后颈一痛。

他方才竟然活生生地掰断了手中的玉笛!

玉本脆弱,切口也算不得多么锋利,卯足了力气也不过在他后颈处留下一个血痕,放在平时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可如今同困于此,一点点小伤都是极有可能致命的。

周兰木握着手中染血的玉笛,慢慢地、不冷不热地说:“大君说话……真让人不舒服,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多有……得罪,见谅。”

*

“你竟给西野人投毒?”听完桑柘的话,沈琥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若洪钟地吼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不妥,便重新坐了回去,压低声音道,“此事……”

“我知道此事或许不妥,但大敌当前,确是最好的法子,”桑柘握着手中茶杯道,“素芙蓉姑娘临行东南前辗转托人将这主意送到我手边,看来是真动了悔意。我在西野潜伏这么些年,是该讨回些代价来了——况且沈将军知道,这瘟疫只生烂疮,体魄强健者五日之内便可痊愈,本是白沧浪和戚楚研制出来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不过是吓他们一吓罢了。”

“跟你随行的那位,便是西野的神子?”沈琥珀思索一番,调转话头问道,“他拿着药方退了西野的兵不假,可谁知会不会卷土重来,陛下怎么如此信任他?”

“神子本就极负盛名,西野人笃信大殇神母,历来奉神子如真神一般。”桑柘答道,“这西野历史上,神子夺王权之事数不胜数,要不伏伽阿洛斯怎会在他少时便诡计陷害,惹得他出走,不过是想把权柄握在自己的手里罢了。这回伏伽阿洛斯下落不明,神子现世,又持救命良方,恐怕他们的大君回来,也救不了残局了。”

沈琥珀点了点头,叹道:“陛下算无遗策,只是……”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桑柘才开口道:“今日西野退兵,沈将军可先带大军于扶孜城休沐,玄剑大营折损了些弟兄,也该好好安排后事。方太医和太清已把素芙蓉姑娘好生安葬了,不必忧心。”

“神子到底是西野人,陛下虽信任他,可若是他不把陛下的藏身之地告诉楚将军,或者故意说个错的,岂不是……”沈琥珀握着拳,在桌面上沉沉地砸了一下,“阳春兄弟跟着楚将军上姻痴山都半天了,万一……”

“没有万一,”桑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垂着眼眸道,“三日之内若无音讯,照陛下手谕,你我便回中阳拥公主露登基。”

言罢,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半晌才怅然地放缓了口气:“如今得闲,沈兄陪我一同给云川上一炷香罢。”

楚韶随着满天红一路上山,最终才在密林深处一个瞧着极深的悬崖处停了下来。陆阳春低声向身边的鹦鹉卫询问了几句,方才对楚韶道:“就是此处,当日陛下与伏伽阿洛斯一同坠崖,我私下派人找过了,但是毫无音讯。”

“他就是怕你们这样私下里来找,才不肯告诉你们他去了哪儿的。”满天红依旧带着他的黄金面具,红色衣袍在悬崖上吹来的风中烈烈而舞,“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去寻的时候有多少西野人跟着,倘若告诉了你们,你们去找,也让西野人寻到了我哥哥,他的一切布置,不就白费了么?”

“如今西野人已听令于你,退守姻痴山十里之外,你是神子,又救了他们的性命,傅允洺就算回来也威胁不了你了,他所应允的,你全都得到了。”楚韶哑着嗓子,对他道,“他人呢?”

满天红没说话,他轻描淡写地往悬崖之下瞄了一眼,缓缓道:“在带你去找他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楚韶道:“你问。”

满天红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转过头来看他:“当年之事,你可有悔?”

楚韶毫不犹豫地答:“有。”

满天红盯着他的眼睛:“所悔为何?”

“屈膝人下,我始终不悔,”楚韶答道,声音在风中听起来有点飘忽,“倘若能重来,我九岁那年便要长伴他左右,不求相知相许,但求……彼此信任,永无欺瞒。”

“哈哈……”满天红掩着口,很愉悦地笑了起来,“冠冕堂皇的话儿说得倒不错,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

楚韶道:“那你在笑什么?”

“我笑……”满天红侧过头来看他,挑了挑眉,“笑你们真是天生天杀的冤家呀,他交待我问你的问题,你答错一个字便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竟一字不差,佩服。”

他突兀地抓住了楚韶的手腕,引他往悬崖边上走去:“你父亲于我有恩,虽说还了,但总归不舍得对你太狠心,若非你肯替他引毒,恐怕如今便是一个都活不了了。自此之后可要前尘皆忘,不枉我为你们牵这一根红线。”

满天红身侧那个一直跟着他、看不清脸的侍卫突然冷哼了一声:“别人的事你倒是管得开心。”

满天红回头一笑,“哎呀”了一声:“少说两句罢。”

他一边说,一边凑近楚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楚韶垂着眼睛应了,点头向陆阳春吩咐了几句,随后冲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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