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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1 / 2)


午间阳光充足,穿透微尘,为昏暗阴寒的室囚室添了暖意。

肌肤相触、躯体相贴的热流,更是诱发暗涌浮沉。

十指交缠,徐缓游荡于豹子温暖皮毛上,年轻男女相依相牵的姿态,宛若静谧又缱绻的画卷。

夏暄指尖同时感受豹毛绵软和少女素手的娇嫩,烦躁又焦灼,既想在没法自拔前抽离,又期望这一刻永无休止。

这算不算借机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可他昨晚被她抱了那么久……到底谁占谁的便宜更多些?

当鱼丽带回消肿化淤膏,花豹已被二人交叠的双手来来回回顺好毛,乖巧吃肉,不再抵触晴容的抚触。

夏暄抱着豹子上半身,揉捏下巴与两颊,眼见晴容谨慎绕去它下肢之侧,以最轻的力度抹药膏,手指纤细如玉笋,抚在豹腿上,痒在他心上。

每当豹子觉痛,发飙试图攻击晴容,皆由夏暄搂住,温柔安抚。

此等“亲民”态度,甘棠和晴容见惯不怪;但鱼丽对太子印象一直停留在“又凶又冷”的层面上,以致因眼前一幕惊掉下巴。

兴许明显感觉伤处舒适了不少,花豹越发放松,甚至侧卧、翻肚皮,且闭眼用脑门蹭晴容手臂。

晴容顿时喜笑颜开,愉快而熟练地搓揉豹头,玩着“戳斑点”的游戏。

夏暄逐步于豹爪下解脱,目睹少女与花豹嬉戏的和谐,莞尔之余,隐隐滋生酸涩,又无从辨别究竟在吃谁的醋。

恍惚间,脑海深处薄雾消散,依稀浮现出某个更美好更安宁的画面,值得他提笔落墨,细细珍藏。

念及此处,他唇角轻勾,耳根子发烫。

···

午后晴光映照延绵山色,上百马蹄清音哒哒回荡于日渐阑珊的春光。

因撸豹子而耽误时辰,晴容与鱼丽动身已是未正时分。

夏暄不敢轻怠,换上便服,亲领东宫卫沿路护送。

比起让人猜出“嘉月公主府女官”为谁,以及“叔嫂”之间可能引发的流言蜚语,他更在意九公主本人的安危。

遍野梨花盛开,晴容咳喘症好转,缘自豹子的痛感也大大消失,外加心情舒畅,当下策马冲破甜香。

赤月国人极擅山地纵马,她这小公主亦不例外,平素病怏怏的,一旦体力恢复,回到马背上便神清气爽,笑容明媚爽朗。

夏暄与她并骑,需时不时扬鞭才不致落后。

临近行宫,不便再送,他下令歇马,以等待夏皙派人接应。

他既为骑术不及一小姑娘而羞惭,也后知后觉“堂堂太子坐地撸大猫”太毁形象,寻思该如何弥补挽救。

其时,晴容与鱼丽悠然漫步花树下,又一句没一句闲扯。

夏暄迟疑了极短一瞬,阔步而去。

其余侍卫难得见自家殿下与妙龄女子接触,纷纷识趣回避。

晴容猜想太子临别前有事吩咐,自觉停下,向他微微一笑。

她本就姿容昳丽,花颜极盛,即便作女官打扮,也难掩盖杏眸里的柔波。

夏暄被这清浅笑意晃得心跳骤停,原先想的话题不翼而飞,唯剩忐忑与纠结。

所幸,他仪姿卓然,如回风旋雪般翩然,很好地掩盖刹那失神,随即庄容正色,道出盘旋于心头多时的疑问。

“九公主,本宫有一事相询。”

“殿下请直言,小九定当如实作答。”

晴容一听他换了语气,立马收敛唇角弧度。

“那夜,”夏暄话未道尽,耳尖隐隐渗红,“九公主曾于睡梦中叨念‘豹子’,敢问是何缘由?”

晴容对此全无记忆,暗呼失策,只得硬着头皮辩解:“我中途仿佛听见豹子吼……或许内心害怕所致。”

夏暄察言观色,听出言语间的保留。不光这桩事,更有别的。

包括昨夜抱住他时,嘴里喊的是“君父”,可他没忘记她说过,多年来与赤月王父女亲缘冷漠。

思及她的拥抱曾有片晌僵滞,他隐约品悟到微妙难言的古怪,心下暗忖:她在遮掩已醒的事实?

细究她投他所好,亲来喂饲花豹,乃至主动邀他共抚,再对应她偶尔泄露的玄妙笑弧、撒娇情态……一个让他惊喜又惶恐的念头油然而生。

“那……九公主是否记得梦里情景?”

夏暄长眸掺杂三分玩味,三分试探,余下的既像撩拨,又带不安。

晴容岂敢真的“如实作答”?唯有谎称,梦见以前在赤月国北境所养的白豹子。

夏暄眼底亮起艳羡光华:“九公主竟养过‘雪域之王’?”

“嗯,年少时收养过两只失去母亲的幼崽,和花豹不一样,皮毛为灰白色,带有黑斑和黑环,尾巴比起寻常豹子更长、更粗、更蓬松。它们在紧张时会叼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样子有趣又无辜……”

“如今呢?”

“虽说打小养起,终究是雪域猛兽,常年困在山寺院落不自由,也易伤外人。等它们获得独自捕猎的能力,我便带回雪山上放归了……”

晴容谈及此事,意在劝喜爱小动物的太子,若将野生花豹留在东府或挟苍园,一则不利于其本身,二则对仆役存在威胁。

夏暄自然明白她言外之意,轻笑道:“我会从东府调遣驭兽者前来,小心养护那豹子,等伤好后,便于附近圈一座山头,省得它受滋扰,也避免伤及山民。九公主觉得如何?”

晴容明眸如落了一把璀璨星子,亮晶晶烁着光:“殿下想得周到。”

“可惜……最近实在忙碌,来不及给它作画。对了,九公主可曾画过雪豹?愿一睹风姿。”

“小九昔年拙作,未得精髓,若在行馆寻获,自当奉上,还望殿下勿见笑。”

二人从豹子扯到画作,远远见行宫方向的山道上飘起尘土,料想终须道别,各怀感慨,一时无言。

历经生死,冠冕堂皇的客套已成废话。

缄默少顷,夏暄打破沉默:“我……得赶回城处理走私案,千般感激,万般愧疚,来日再叙。”

“小九为臣子,略尽绵薄之力,殿下何须客气?”

夏暄皓齿轻磕下唇,长眉一蹙,沉声问:“若将来另有要事请教,九公主可愿相助?”

晴容却记起,太子曾私下对甘棠承认,想趁她还没正式成为皇嫂,请她帮忙,没准不止一回。

此际的他,神色凝重,欲语又止,可见“请教”的,绝非易事。

会是她好奇又难以启齿的那桩吗?

山林马蹄声随风而至,晴容深知行宫再遇未必有机会密谈,细看周边除甘棠外再无旁人,她示意鱼丽先去牵马,积攒勇气前挪一步,直截了当开口。

“请恕小九冒昧,敢问殿下……所为的,可是余家的案子?”

夏暄身影微凝,纵然惯于喜怒不形于色,朗目仍无可逃避地渗透出震惊:“阿皙透露的?”

晴容摇头:“嘉月公主只字未提,是小九妄自揣测,恳请殿下恕罪。”

夏暄端量跟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雅洁利落的装束散发英气,沉静眉眼里的聪慧圆融曾一次又一次让他惊中暗喜;可这回,过分的聪敏,叫他心胆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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