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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刻议事军帐,烛火摇曳。
李世舟一下子坐立难安,“你是说,有人趁乱刺杀大王?”刺客竟然还是秦王贴身的人,这无疑养虎为患!
李世舟下意识选择不相信,因为楚怀珉是敌是友不可知,但看着楚怀珉眉边那道狰狞的伤痕,论武功楚怀珉怎么会斗不过一个小小赵兵?
如果是为救秦棠景而退刺客,倒有可能一时不察被划伤。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会。”楚怀珉眉头一动便扯到伤,丝丝针刺般的痛,她脸色略微苍白,仍道了句,“我亲眼所见。”
“那就不好办了,韩将军跟了世勤多年,对大秦也是忠心耿耿,更是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怎会……”李世舟分析到一半以拳击掌,道了两字,“韩家!”
“韩家?”
“是,韩文修很有可能受韩家指使。”
楚怀珉擎着茶盏,指尖微动:“我记得几日前比武台上,韩将军否认与韩家的关系。”
李世舟转瞬将怒气隐了下去,叹口气:“这你有所不知,说起来韩文修跟韩家确实没多大关系,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来自韩家,但他属韩家一支旁系,本家就是世族韩氏。”
李世舟一解释,楚怀珉便明白了。
世间嫡庶、直旁血脉分明,阶级等级制度森严,旁系受本家控制却得不到本家重用,一旦族中无人出人头地处处就得受歧视,韩文修自小在这种氛围中长大,对本家的仇怨自然就深。
而本家世族韩氏,又事事针对卫后。
此次御驾亲征,于韩氏而言,是个难得机会。
涉及秦国朝堂之争,楚怀珉有意远离,“女相,你以为此事该如何?”
李世舟沉吟片刻:“不要伸张,待臣敲打一番。”
本就不想牵扯进去,楚怀珉点点头,思虑了会跟了句:“韩将军为人磊落,不像会做出这等事,恐怕受人所制。”
音下刚落,军帐外马蹄奔腾,一阵欢跃呐声,帘子倏地被人掀开,斥候兴奋冲冲地喊:
“丞相,大王回来啦!”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
来人就着掀开的帘子矮身而入,卷着秋冬深夜寒风一同涌进,她换下战甲着了一身长袍,明眸皓齿,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凯旋的喜悦:
“女相,孤王打胜仗了!”
“恭贺大王胜利归来。”李世舟拱手。
“女相是没看到,孤王怎么把赵王……”当目光扫过楚怀珉时,秦棠景猛然地顿了顿,脚步停在了原地。
“把赵王怎样?”
“……打得犹如丧家之犬。”
双目对视,秦棠景仿佛被定住不动。
楚怀珉脸色失了红润变得憔悴,眉头旁的伤虽不长只到眼角,但一条猩红伤口落在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女子脸上添了伤总是不好看的,即便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伤疤。
见两人对视良久,李世舟识趣,拱手紧跟了句:“大王,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
帐内无旁人,空寂无人无语,楚怀珉被秦棠景盯得不太自在,略偏了偏头,将眉角的伤势遮掩住了。
秦棠景察觉到了楚怀珉的动作,心尖一动,皱起眉头,但看着她淡然从容的神色,仿佛破了相对楚怀珉来说——无所谓?
到底是为了救她性命,为了她伤的,秦棠景无法想象当时楚怀珉是怎么从层层大军中冲过来救她,也无法猜测楚怀珉此举到底何意。
她是王,她是大秦的国君,战死沙场对楚国百利而无一害,楚怀珉大可见死不救。
可——楚怀珉还是救了。
代价便是那道血红突兀的伤。
秦棠景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迈步走近楚怀珉,弯腰拾起她身旁桌上的热茶,坐下来几口喝了入腹暖了暖身。
楚怀珉垂眸见状,“可还要?”
“要,再来一盏。”秦棠景递给她。
楚怀珉错开这人灼灼眼神,端壶倒了水,轻声地:“恭贺凯旋。”
秦棠景含糊地嗯了声,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楚怀珉眉边,好像多看几眼那道刺眼的伤便会凭空消失了似的。
她迟疑地问:“你的伤……疼么?”
楚怀珉摇了摇头,前去拿了些药过来,示意秦棠景,“手给我。”
秦棠景双手手背布满一条条裂开皮肉外翻的口子,战场上刀剑无眼难免受伤,她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抬头迎上楚怀珉的目光,迟疑了下终是把手给了她。
“不碍事,小伤而已。”
楚怀珉低声道:“小伤虽轻,上药还是好得快些。”
“嗯……好吧好吧。”反正也是要上药,军医或者楚怀珉似乎没什么区别,秦棠景看了眼自己的手,也就随她了。
其实不止手背,秦棠景与人厮杀半天,伤痕遍体,只是楚怀珉挽起秦棠景衣袖发现她手臂仍有数条刀伤,所幸伤的不深,只是皮肉伤。
“还有哪儿伤了?”
“好像……”秦棠景动了动身,嘶了声,“背部有点疼。”许是楚怀珉语气软了些,她小声嘟囔,“该死的赵兵惯会偷袭。”
楚怀珉抿唇,“等你沐完浴再上一遍吧。”
“哦,也行。”
上完药,楚怀珉有条不紊地收拾药罐。
秦棠景窥了她眼,见那张脸添了伤依旧不掩绰约风姿,心头有些怦然,望着楚怀珉起身背着自己放置那些药罐。
“你为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