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心道果然，却又说不出不妥来。
多少人做着梦进来，却没命出去，为了自己一个缺陷，还是蚩梦谷这么一个不确定的解法，便断送了一生，不是痴又是什么？
但……
“难道在你眼里，世人追求这些都是痴人说梦吗？”
所以他给这谷取了名字叫“蚩梦谷”。
——“蚩”，痴也，却也取“愚蠢”之意……
水希默了默，不置可否，回道：“在我看来，为了外在的缺陷便轻易冒性命之忧，实为不妥。”
“你怎知便是轻易，也有人为了这一步含辛茹苦多年才下定决心一试，你怎么不说？”
“不可否认，但那不过是少数，多数人还是太过冒失。”
“……是，他们是冒失，但他们也没你想得那么愚蠢，他们只是，只是太希望自己的样子能有些变化……他们厌倦了对自己的不满，厌倦了旁人对自己的嘲笑，厌倦了因为自己的外在受到的所有不公平的对待……这些，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明白吗？你难道，难道，从来不曾被人嘲讽，从来没有因为外在被人欺侮过吗？”
水希先前的话虽是他一贯所持的想法，但也多半是随口而出，这时听出阿一语气里的异样，不由有些讶异，停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看去，便见她躲着他似的立马背过了身去。
水希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仔细想了想，先是奇怪阿一话里的意思，待明白过来是如今他这副样貌让阿一有了误会，才开始认真想起她说的话来，尽量设身处地道：“以我看来，若当真对自己的外在有何不满，可适当用法力维持，倒也是一样的。”
阿一方才说话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心中是委屈，但估计多半还是被沉洛气哭的，又不敢让他看到，只能背过身去，这时听了他的话，不由“嗤”了一声，才道：“法力总有失效的时候，却也不是真实的。”
况且让她用法力去维持她的身高，不说她每天才修炼那么一点点法力，根本不够用，要是再遇到哪个比她还厉害的，一袖子就能给她打回原形去，到时候不是更加难堪？
水希不明就里，且即便他一直对着阿一这一副老态的模样也从没觉出她的外在有何不妥，这时却还是听得笑了，开口道：“那你又怎知这谷里的力量不会失效？靠着这谷中力量改变的外在便定是真实？”
阿一一愣，才发觉自己从未想过这些。
她其实是不屑用法力来改变自己的，那就像是一道障眼法，一旦这障眼法被人识破，只会让人愈发无地自容。
可当她听说了有地方能够改变自己时，她想也不想便要进来，为此，她耗费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阴，她以为这地方能从本质上改变她。
可现在沉洛告诉她，这地方不过是一道更加强大的障眼法，强大到如今的她根本无法想象，也根本无法识破……
是啊，不是说先前那些弟子最后都得救了吗？虽说是由几位长老耗费了十日才终于得救，但到底是解了这谷中的力量。
而先前的她就像个井底之蛙，理所当然地将这地方奉为了神坛，却不知道自己眼中的神坛对他人而言，或许不过一处不置可否的山洼……
如今这神坛被沉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砸破了，阿一做了十数年的大梦一朝清醒，却是因为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寒冬的冰水，冷到身上每一个毛孔的收缩都让她疼进骨髓……
——即便是一开始入谷时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阿一也没有气馁，甚至在心里暗暗打算着下回再来一趟试试看，可如今……
沉洛让她明白，她只能是她，她的本质在她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