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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皇后二十一(1 / 2)


李绩站在容卿身前,瞥了一眼昏迷过去的李崇演,眉心似有隐怒跳动,但也只是片刻,眼底暗沉幽色转瞬即逝,他轻出一口气,神情稍微缓和,然后屈下身来,一只胳膊搭在膝头上,另一只手探出去,指背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

“吓着了?”他轻言问她。

容卿一口一口向上提着气,仍心有余悸,无法控制地发出抽噎声,垂下头不说话,只是攥紧手心。她目中惶惶,似乎还纠缠在上一刻的恐惧里。

李绩看她这副样子,眉峰渐渐蹙起,眼光再次触及到她凌乱的衣襟时,双眸中压抑的情绪终于有几分崩塌,方才假装的温柔也消失不见。

手指紧紧一攅,他双腿跪下,俯身来替她收拢了衣服,力道没有控制住,容卿娇弱的身子被勒得一晃,她茫茫然抬起头,迎面扑来锋利的刀刃。

“你今日太莽撞了。”

是李绩的话像刀刃一样。

“明知道父皇今日与以往不同,为什么还跟他回寝宫?如果我今天不来,你就要成为父皇的女人了。”

他的声音犹如浑厚的编钟,震得容卿耳边轰隆作响。

那不仅仅是责备的语气,好像在暗指别的什么,试探的同时,眼底满是审视,仿佛她这么做,是别有用心一样。

容卿顷刻间找回了理智,脑筋从未像现在转得这么快过,她突然挥开李绩的手,自己裹紧了衣裳,从地上站起,别过身背对着他。

她也承认,是她托大了,本以为给李崇演下了药就万无一失,但她小看了一个被□□驱使的男人有多可怕,纵使李崇演没有吃那丹药,纵使他不再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太多太多方法折磨她。

这是她的疏忽。

那四哥这么正好地赶过来,是为了什么呢?怕她被伤害,还是怕她赶在他之前,得到他朝思暮想都想得到的东西?

好像在看到四哥云淡风轻地领旨谢恩之后,她就能看到一些自己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李绩见她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微眯了双眼盯了她背影半晌,然后慢慢直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两手覆上她肩膀,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因为我说了你几句,所以生气了?”

微热的呼吸落在耳侧,惊起一身战栗。

他或许是知道自己方才的怀疑被看穿了,所以再说话时语气故作轻松散漫,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我只是得到消息,听说父王在仙玉观求来了神药,怕你吃亏,所以才过来看看——”

容卿心中陡然燃起一簇火焰,她挣开李绩的手,转身仰起头看着他:“刚才在宴席上,四哥为什么要答应陛下的赐婚?”

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内心,重新整理一下对四哥这个人的认识,她在意这个问题,她便也直接问了,说她借题发挥也好,说她胡搅蛮缠也罢。

然而李绩只是怔了怔,目光里是非常单纯的诧异。

“我为什么不答应?”他回答地很理所当然,让容卿当即梗在那处,喉咙里像是塞着东西,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父皇想要试探我的野心,配了我一个不起眼的王妃,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我为什么不答应?”李绩又重复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容卿脱口而出:“难不成四哥真要娶她?”

迫切的声音将内心显露无遗,她问出口后神色便僵在脸上,然后有些懊恼地偏过头去。

李绩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原来只是吃醋。

“你在想些什么?”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向前踏了一步,“父皇只是口头上赐婚,等到婚期定下来,沈和光也已经动手,那时候我跟你早已离开了京城,你担心的事,都不足为虑。”

他伸出手,随手挑起她散落在颈肩的长丝:“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不在焉的?”

大殿内闷热的气息让人呼吸不畅,容卿转过头去,没有答话,顺滑的发丝从指尖溜走,李绩看着干净的手掌中,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容卿走到李崇演身旁,屈身蹲了下去,她转过李崇演的头,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一边絮絮说话:“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以我如今的身份,将来四哥事成,荣登大宝,我好像没什么资格站在你身侧,尤其是,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你父亲的女人,到那时候,四哥真的能力排众议,像承诺的那样娶我为妻吗?”

她说的是“娶我为妻”,不是“纳我为妃”,两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说到此处,她抬头看了看李绩。

很多美好的幻想都像空中楼阁,每向前踏一步都有重重阻碍,四哥不是个光靠感情活着的人,现在答应好了的事情,再到权衡利弊的选择面前,或许就会变了个模样。

“不在他身上,”李绩看着她的动作,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她旁边,也跟着蹲下去,伸手握住她摸索的手,眼里满是热烈的看着她,眼中野心一览无余,“要是连这点权利都没有,我夺来那个位置干什么?”

“这点权利?对于四哥来说,坐拥女人是权利……那将来,你会拥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权利吗?”

李绩莞尔一笑,笑眼中的颜色却有些冷:“不然呢?”

“如果我不想呢?”容卿忽然沉声说道,如此直白地质问,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很少有人会把这种事掰开了揉碎了放到桌面上,但她觉得应该和四哥说清楚,哪怕是表露一点点她自己的内心。

李绩顿了顿,覆在她手上的手收了回来,眼底笑意彻底消逝。

“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空寂的大殿中,他的声音犹如平湖落石一样,溅起水花后,再泛起丝丝涟漪,而容卿的心也像水纹一样,裂开,再愈合,周而复始。

她收回视线,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嘴角慢慢弯起:“说的是。”

好像一声叹息,也好像是无奈的自嘲。

“殿下还是先离开吧,一会儿万一有人过来就不好了。”容卿站起身,微敛的神色透着淡淡的疏离。

李绩原以为她听到那句话后会耍脾气或是撒娇,结果看到的却是忽然冷静得不像平时的她,不知为何,心里更加不快。

“你打算怎么办?”他皱着眉问了一句。

容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冷地问了他别的事:“我还想最后问一下四哥,传国玉玺……找到了吗?”

“没有。”

容卿指了指李崇演:“四哥帮我把他弄到床上去吧。”

李绩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越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两人合力把李崇演搬到床上后,容卿忽然背对着他脱下了外裳,露出了精致的蝴蝶骨,李绩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这是干什么?”

“做戏要做全套,不然明日陛下醒来,我该怎么解释?”容卿褪了一半的衣裳,衣领落在手臂间,微微偏过头看了李绩一眼,“四哥怎么还不走。”

李绩不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惹他生气,还是真的想要遮掩做戏,只知道自己一看到这样的她,心头便燃起燎人的火,又痛又痒。

他忽然走过来,把容卿的衣服重新穿了上去,拉着她向后殿走去,拉扯的动作并不温柔。

他变脸太快,容卿尚且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绩抵在墙上,他的动作有些许粗暴,却不忘用手垫住她后脑以防碰疼,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脖颈向后,撩开了她大半的衣衫:“你以为只要脱个衣服就能骗过父皇吗?是初经人事还是处子之身,你以为他看不出来?”

容卿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火,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他,李绩却忽然俯下身来,张口在她肩膀上轻咬一下,手掌已经滑到了她的背尾,容卿脑中轰地一下,意识到他是在干什么之后,僵硬地一动不动。

“你若想做全套,我可以帮你,现在再想想,还要继续吗?”

他贴在她耳侧,充满诱惑的嗓音撩拨地人心痒难耐,然而那语气中的冰冷又让人无限推拒,他一边问,一边也没停下索求,好像就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一样。

被抚摸触碰过的肌肤惊起一阵阵战栗,容卿下意识吸气,伸手捂住了嘴。

李绩忽然停下动作,见她紧紧绷着的身子,嘴边浮现出一抹冷笑,他抬起身子看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以后别拿这种事威胁我,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他双眸冷彻,不见旖旎,仿佛刚才撩拨她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李绩松开她,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你走吧,回灵秀宫,这里交给我。”

容卿闭了闭眼,脑中回荡的全都是他的声音,一根刺一根刺似的扎到她的心上,原还当她做妹妹时,尚且留有几分情面,宠溺也好,放任也好,保护也好……如今当她做他的女人了,她却好像忽然就沦为了一件玩物,高兴时拿来哄哄,不高兴时就可轻易作贱。

再睁开眼,容卿快速地穿好衣服,旁若无人地径直向前走,一刻也不愿再停留,谁知道身后又飘来了声音。

“沈和光的人在平凉失去了消息,我暂时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动作,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跟着小秋就好,她会保护你。”

容卿顿了顿脚步,听他说完后,一句话也没回,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她匆匆赶回到灵秀宫,模样有些狼狈,青黛没跟她去寿宴,听说县主去了陛下那边,此时正在宫里焦心地等待着,看到县主回来,本还有些高兴,发现她神色不对后,担忧又重新浮现。

“县主,你怎么了?”

容卿红着眼睛,忽然一把抱住了青黛,她将头埋在青黛怀里,破声抽泣一下,然后委屈便聚集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她终于不再压抑,放声大哭,青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慢慢拍着她的背,企图给予她一丝安慰和温暖。

容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心情平复下来之时,已经四更天了,她握着青黛的手,神色忽而变得坚定。

“青黛,等诸事一了,我们就找机会逃走吧。”她充满希冀地看着她,也没解释自己遇到的事,手掌心微微汗湿。

青黛是个很知轻重的人,县主不想说,她不会问,县主想做什么,她只要跟着去做就好了。

青黛也希望逃走,那是皇后的愿望,是被囚禁在这深宫里所有人的愿望。

她点了点头:“好。”

李崇演寿诞的第二日,沈和光离开京城,只是将自己的次子留了下来,免去了李崇演的疑心。

不知道李绩用了什么办法,那日发生的事果然不再被提起,容卿再看到李崇演时,他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待她如初,只是脾气更加暴躁,连身边的张成都没少受他申饬。

贺充容还是天天往昭和殿跑,只是最后都狼狈而归,原本每天都要纵情声色的皇帝陛下突然换了个性子,竟然开始清心寡欲了起来,不明真相的众人都万分不解。

陆贵妃之前因为生了怪病,得到道长指点,说是要从“根”处解,便回了她的老家清源郡,所以陛下寿宴也未曾出席,没了陆贵妃,后宫无主,之前那些受了冷落的妃嫔们也纷纷冒出头来,却都没能在李崇演那里讨得了好。

景仁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本是个好日子,炎炎夏日早已过去,秋高气爽,微凉的秋风抚平人心一切躁动,但就是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一件撼动朝野的大事发生了。

沈和光在信都起兵,高举清君侧的旗帜,扬言要铲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徐亥,并系数了他五大罪状,其中一项,便是污蔑构陷卓家,陷害忠良。

李崇演得到消息后,竟然直接在大殿之上昏了过去,群臣慌乱下将他送到寝宫,太医守在跟前诊治了一天一夜,李崇演才缓缓醒来,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手不停地挥舞,像是在控诉什么。

而看到了陛下已然那副模样的臣子们都敛起神色,开始偷偷地为自己和家族的今后谋划考虑,也有人为谁该监国争论不休,而被拿来当做清君侧幌子的徐亥,也突然被群起而攻之,就是没有人去管床上躺着的李崇演。

沈和光起兵第三天,清早便下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面的寒气虽未入骨,却也让人觉得透心凉,等天色暗了,容卿才叫青黛给自己梳妆。

出了灵秀宫,看着灰蒙蒙的天地,她忽然感觉今日宫里出奇得安静,石路上也不见什么人,太极宫外的玉麟军倒是还恪尽职守。

容卿这三日来都去昭和殿看李崇演,如今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两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朝臣们顾不上他,皇子们恨不得他直接死了才好,那些受宠和不受宠的妃子,都在思考着自己的退路,哪里有心过来再讨好一个废人?

唯有容卿还惦记着他。

惦记着他手里的传国玉玺。

她带了青黛和小秋,一路上畅通无阻,快到太极宫的时候,忽然听到北方鸣响了钟声,她一惊,急忙偏头去看,天色已晚,迷蒙昏暗的远方看不清楚,她仔细辨认,才发现宫城之外的地方竟然燃起了狼烟。

出事了!

太极宫驻守的玉麟军也留意到北面发生的变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为首的那个沉着脸和那些侍卫说了几句,便有一队人拔出武器赶往狼烟扬起的地方。

容卿心如擂鼓,加快脚步进了太极宫,片刻之后她便来到了昭和殿前,刚要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上她,容卿定睛一看,发现是张成,他正哆哆嗦嗦地拢着袖子,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见碰到人了,下意识便要逃跑。

容卿眉头一立,急忙指着张成道:“小秋!快抓住他!”

小秋的动作比她的声音还快,犹如一条泥鳅一样,眨眼间便追到张成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成抖成了筛子,无奈地看着容卿:“县主快逃吧!不然一会儿就该没命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而且发抖也并不是因为撞到了容卿,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容卿眸光一闪,快步走了过去,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张成一怔,向后躲了躲,戒备地看着容卿:“这东西可不是县主该拿的。”

他说罢转身要走,容卿眼中多了一股狠意,几乎是一瞬间,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张成的后背,青黛和小秋都吓了一跳,张成踉跄一下,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容卿。

喉咙里的质问怎么也发不出来。

“你……你……”

容卿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了一个两指宽大小的印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从前我就一直在想,四哥不靠我,是怎么有信心一定能拿到传国玉玺的,那次又轻而易举地在昭和殿善后,我知道陛下身边不可能没有他的人,只是没想过会是你。”

“你……”

容卿忽然抬高了声音:“别再为徐亥做事了!”

然后抬起手又刺了一下,这次张成彻底没有了呼吸,他瞪着眼睛,重重地摔在地上。

容卿赶紧回头,视线扫过小秋,见她神色无常,轻轻出了一口气,可能是四哥太过谨慎,即便都是他的人,也不知道谁在具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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