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一瞬静默。
不过这一瞬很短,短到连贺云樱也无法判断萧熠眼中划过的情绪是什么。
接着便听他温言道:“有关妹妹的婚事,我是一直放在心上的。母亲放心,我自会安排妥帖。”
“你这孩子,才比樱樱大几岁,说话却这样老气横秋。”霍宁玉笑着摇头,“说什么‘安排妥帖’,当然是要选个才德上佳、且樱樱自己乐意的才是。”
说着,也伸手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你到底年轻,许是觉得看着人才相配便是好姻缘。但缘分的事情,还是比你的政务要复杂些的。”
“是。”萧熠垂下眼帘,微微欠身应了。
霍宁玉又看了一眼身边乖巧可爱的贺云樱,越发慈爱温柔:“我在华阳这些年,幸有樱樱承欢膝下,她便与你亲妹妹是一样的,婚事是她终生所托,一定要选个她可心满意的才行。”
萧熠的左手指尖再次在宽袖中捻过菩提子,然而那本应让他心绪沉静的串珠,却只能见证他心头那片无名火是如何越发炽烈灼痛。
面上还是含笑应了母亲,却说不出什么舌灿莲花的言语,依旧是短短的一个字:“是。”
到底母子三人同坐,萧熠的目光难免再次掠过贺云樱。
她发梳近香髻,发鬓红山茶,莹白肌肤光润如珍珠,明亮清澈的眸子里笑意盈盈:“有劳兄长。”
明艳不可方物,却咫尺天涯。
笑容诚挚里甚至带了一点点无辜的残忍。
退出母亲院子的那一刻,萧熠缓缓舒展左手指尖的同时,亦冒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是否同为重生之人。
三日之后,霍宁玉与贺云樱请旨入宫谢恩,萧熠陪伴同行。
因着老靖川王的孝期并未正式结束,三人皆按大燕惯例,身着品制公服或宫装,外罩素白纱衣。
乘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霍宁玉再次叮嘱了几句见礼的细节和宫中常见的忌讳,贺云樱认真听了,一一记在心里。
她原本没有对进宫之事太过在意,但听霍宁玉多嘱咐几句,心中反而增添了几分轻微的紧张。
虽然知道即便礼仪生疏也不至于离格太过,可毕竟自己进宫谢恩的身份是霍宁玉的义女,若真出了什么错漏,还是会让义母脸面不太好看。
带着这点挂虑,进了宫门之后改乘软轿,前往太后慈懿宫的这一路,独坐轿中的贺云樱便将那些礼仪之事反复想了好几回,同时多少也牵带些对后宫前朝的政局所知,很是出神了一会儿。
软轿大约行了两盏茶功夫,终于停下了。
贺云樱还在思索,尤其是回想窦皇后与蒋贵妃之间的那些争,就没留意是谁为自己打开轿帘,又是谁伸手扶她下轿。
等她完全从轿子里出来,忽然便是一个激灵。
自己的左手居然是被萧熠伸手握住。
她愕然抬头朝前方望去,见一位桂色宫衣,鬓边已见花白的嬷嬷正扶着霍宁玉往前走,说话之间还用帕子去按眼角。
想来是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的旧人出来迎接,也与霍宁玉相识多年。
“妹妹小心脚下。”萧熠仍旧握着她的左手没有放开,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兄长在扶第一次入宫的妹妹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