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行院里,正在举办一场酒宴,是给公主办的。皇上特准公主与驸马在京都再驻十日,在此期间赐下宴会,以做地主之谊。
今日这宴席上,垂伦公主终于近距离地接触到了?太傅大?人。上位里同坐,公主敬了?太傅大?人一杯,太傅大?人又回敬了?一杯,表面?上看去,还算其乐融融。
厉云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公主下坐的驸马。这位赛达的大?公子他有所耳闻,说是出生时?并无恙,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就变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大?王子遇此劫难,小王子矢铁也不会成为继承人。
如今,那矢铁生死不明,多半是不行了?,而这位傀儡王子被公主控制在手,也是个废的。此谋已?败,自?当?认输,不提也罢。
厉云冷眼望去,那傻子只顾埋头吃饭,比起公主,倒是个不忌口?的,这在他们边境小国是少见的,一般都是吃不太惯大?未的食物。
“太傅大?人,”公主又端起了?酒杯,厉云回神,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又饮下一杯后,公主拿着手帕扶额:“大?未好?,大?未的酒更好?。”
厉云:“公主如若喜欢,可以从?京都挑一些酿酒人带回去,久闻公主大?方,重赏下必是有人愿意随公主而去的。”
“嘻嘻嘻,让太傅大?人见笑了?,近日确实是散了?不少钱财,没有办法?啊,大?未的好?东西太多了?,又不能把师傅们都带走,只能花钱买了?。”公主嘻嘻笑着,用?手中帕子掩嘴说话?,情态倒是仿的大?未女子不差,只不过?她一个外邦马上长起来的女子,做此样子,不伦不类。
厉云别过?眼去,不再看她。公主见状,放下帕子,开口?说道:“还别说,这事我以前也做过?。因向往大?未的婚品婚俗,我特意弄来几名大?未女子帮着出谋划策。大?人您看,我这身上穿的与手中用?的,是不是有些眼熟,皆是出自?大?未女子之手。”
厉云淡淡扫了?一眼,“公主有所不知,我大?未擅刺绣的女子众多,风格手艺俱为如此,眼熟倒没有,只是看得出,公主此用?品确实上品。”
公主:“俱为如此吗?那我就要?越矩说句大?人眼拙了?,我这衣服与巾帕可不是俗物可比,上面?可是有着绣娘的小心思呢。”
厉云终于肯正眼看公主了?,她从?刚才一句句的话?语就绕着她身上的衣物与手帕的绣工,现在回想,那帕子都快要?被她撩飞了?。厉云不解公主用?意为何,但他知道,她是有意为之。
厉云不再顾忌,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公主一番,在她的衣服上更是多留心了?一会儿,甚至提出:“到底是何不俗之物,公主可否予我一看。”
公主把帕子递了?过?去,厉云完全不避嫌的接了?过?去,这一番作?派落到外人眼里,颇有些传情达意,但事实与此完全无关,当?事两个人心思更是全然不在什么情意上。
厉云实在看不出玄机,把手帕递了?回去,敷衍道:“是不错。”
公主这下就明白了?,这位大?人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郡主老婆,而且他们感情也一定不好?,但凡有点感情,平常一定会得到不少郡主绣的东西,以厉云这样敏锐性子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郡主刺绣的习惯。嗐,怪不得人跑了?呢。
公主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自?然是好?的,好?到这位绣娘的东西我在贵朝的国库中看到了?,还有幸得了?一副呢。”
看来这事是没完了?,又扯到了?国库上去,厉云洗耳恭听,并不接话?,等着看公主到底意欲何为。
公主接着说:“是一副屏风,听宫中跟着的礼仪嬷嬷说,是贵朝举办的什么闺阁女子的刺绣比赛中的得胜之品。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位姑娘在绣品上留下的,独属于自?己的标记,竟跟我请的那位绣娘是同一人,真是难得的缘分。本想着这次来请些绣娘回去,不成想自?己早就拥有了?。”
厉云听着,杯子举起到一半,忽然停了?手。他扭头看向公主,问道:“什么习惯?”
公主浅笑:“就是这个。”
厉云在公主的引导下,终于发现,那是一面?两物,正常看就是表面?的样子,而把双眼快速聚焦后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图案变成了?一朵小花。
厉云在确定了?这个玄机后,抬头深深地看着公主,稍许他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不日再来叨扰公主。”
公主头还没点下,厉云就如风一般地离席了?。
厉府,许久没有人踏足的暖秋苑,守卫都在偷懒。可今日运气实在是不佳,不想大?人却来了?。
厉云要?钥匙,偏巧拿着钥匙的那位去了?茅房。厉云等不及,连踹带砍,终于把门锁破开,大?门一开,迎面?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厉云不管不顾,只说:“都不要?过?来。”
院中景象与封院前已?不同,厉云无心观察这些,大?步进到内室。这里的尘土味道更重。
他一把把床下的腰封拿了?出来,屋里黑,想要?看清还要?叫人来点灯,厉云等不及,他拿着东西到了?院中,想借着月光来看,可院子上方赫然是他让铺的黑色软丝顶,月光也照不大?进来,一时?还是看不清。
厉云快速离开这里,飞速去到浩然居,一路上手中紧紧攥着腰封,全身紧崩到轻颤。进入浩然居,这里常年灯火通明,厉云迫不及待地拿起那腰封查看。
他眼睛瞪得大?大?地,神情凝重,终于他瞳孔紧缩,把整个腰封举了?起来,再然后,他放下,反复这个动作?几次,厉云抬起了?头。他咬着牙,眯着眼,手在轻颤,直至全身都在颤。
过?去不知多久,厉云叫了?人。
公主没想到太傅大?人的“不日”这么快就来了?。此时?酒宴已?散,她正要?歇下,忽听外面?人报,太傅大?人带着很多人又来了?。
报信的人语气有些紧张,他有点被太傅大?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
公主也有些吃惊,但乐于见此,大?傅大?人表现得对自?己的逃妻越是上心,那阿信身边的这个碍眼人就能尽早除掉。
开门迎客,厉云已?换了?身衣服,手中握着刀柄,与刚才赴宴时?的气质截然不同,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扑得公主都是一楞。
公主有点笑不出来,道:“大?人,这是何意?”
厉云:“公主不用?如此,我们还是直说吧。她在哪?”
公主:“不在我这儿,我只是用?了?别人的人而已?,她帮我筹备了?婚礼事宜后,就,”
“公,主。”厉云的声音低沉,任谁听到耳中,这语气里都带了?不耐与警告。
公主改口?:“在信城。”
厉云转身就走,公主追上两步道:“人被信王保护了?起来,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恐弄不回来人。”
厉云停步,只说了?一句:“如果公主能够更早更直白地告之这些事,厉某会更感激的。”
说完人如风而来,又如风般而去。
这是在埋怨她耽误他时?间了?,哼,如果不是她,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满世界找不着人呢。
厉云这边正要?整装出发,马永星来禀,有人自?报是皇上派去信城的探子,在执行任务时?,发现了?郡主的行踪。
厉云不等提传,亲自?去见了?此人。
一男一女跪在地上,细说与郡主相遇的点点滴滴。当?然没有说陷害与要?杀郡主的事,只说,他们发现信王好?像受伤了?,在探查信王府时?,看到了?在此照顾信王的郡主。信王好?后,郡主开了?绣坊,信王是常客,经?常能看到他们二人成双出入。
马永星听着,心里感慨,这可真是要?不一点消息没有,要?不就接连着来消息,一下子就坐实了?公主所说,郡主确实是在信城。
本来马永星心中还有疑惑,想劝大?人再谨慎一些的,那公主诡计多端,狡猾至极,又与信王交好?,不能排除这是个针对大?人的计谋。
可现在临出发前,又来了?探子报信,虽说对方是皇上的人,但以马永星的经?验,此人带来的消息不假。
厉云崩着脸来,崩着脸听,听完,他不发一言,站起来就走了?。马永星许诺了?些好?处给来人,然后赶忙跟上他主子,亦步亦趋。
他知道大?人的情绪不对劲,从?聚集他们开始,他就不发一言。刚刚听到那样震惊、扎心的描述,大?人竟是连详情都不问一下,依然保持了?沉默。
“出发。”厉云下了?命令,一行人朝着信城而去。
令马永星想不到的是,路上,他们竟然又得了?消息,消息来自?流地。一直在那里进行调查的人回信称,那两具被确认为黄夫人母女的尸身,又查出了?新的情况,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两具尸身大?概率不是黄夫人母女的。
依据就是,那身上的烧伤,是死后才弄上去的。应该是烧了?两具与黄夫人母女年龄身高相差不大?的,本就死掉的人的尸体?,然后伪造成被烧死的假相。
厉云看着信上的内容,终于肯开口?:“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天?罗地网,你能逃到哪去。”
说完他把信一团扔掉,加快行程,全员飞奔向信城。
离信城越来越近时?,厉云的速度慢了?下来,到了?信城一步之遥的小县城里,厉云命全体?换了?衣服,乔装后解散,分批进城。
马永星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他还以为大?人要?不管不顾一路杀到信城呢,但那公主与皇上的探子已?经?给了?明确的情报,信王知道郡主的身份,不仅知道,两人还多有来往,听那意思,信王还一直护着郡主。
这种情况下,大?人如果直接进城,恐要?不回人不说,还会有危险。现在好?了?,大?人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开始布局而后定。
厉云是最后进到信城的,此时?离第一批人进城已?过?了?七日,前面?探听消息的人已?探得差不多了?,在厉云进城后,他们来汇总所探得的消息:
郡主所开绣坊名千秀,店铺是信王的,但郡主还是照实付了?房租的;郡主的母亲、妹妹、弟弟皆在信城,他们在北城有个小院子,在那里生活;信王几乎每日都要?往绣坊跑,其间有几次还在绣坊里滞留甚久,吃了?饭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