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转过了头。但在黑风虎的遮掩下，看清她的眼神，只隐约感觉到她声音里仿佛有杀气。
“我哪里年轻，你说说看。”
这刹那，云乘月仿佛看见了两道寒光从黑风虎肚子『毛』里『射』了出来，想必那就是前辈的眼睛。
她明哲保身，大气出。这是一枪『射』死黑风虎的大修士，惹不起，乖得起。
陆莹也察觉到了对，马屁可能拍在了马腿上。她僵在原地，立即想要补救，但同时她又感到很困『惑』：哪有女人喜欢被夸年轻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随便千万种机巧都使出来。最后，她只能有点笨拙地赔笑：“恩人……恩人精神昂扬，十分年轻。”
对方思索了会儿。
“原来是精神昂扬……那还错。”
她像是满意了，声音里的杀气消失。
“行，你俩看上去像是读过几天书的，我们正需要。跟上来，跟掉了被妖兽吃掉，我可不管。”
她走得很快。黑风虎两条后腿基本完全拖在地上，窸窸窣窣地划过尘土、石头、落叶；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妖兽，现在没了气，只显得卑微可怜。
而相对应的，这位娇小的前辈浑身却像笼罩着光环，哪怕她实际整个被淹没在黑风虎肚子『毛』里，也无损于她的威风。
陆莹刚才说错了话，这会儿却又笑嘻嘻地，仅跟得快，还腆着脸嘘寒问暖。云乘月对她的变脸能力实在叹为观止，居然生出了丝奇怪的佩服来。
“恩人真的好厉害，定是至少第五境的高手！”
“恩人但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定全力去做！”
“恩人真是我的榜样，我也想成为像恩人样厉害的修士！”
前辈直没什么反应，听到这句话，却说：“必担心，我带你们回去，就是要训练你们成为和我样厉害，甚至比我更厉害的战士。”
陆莹立即问：“战士？”
她面上笑，心中却暗自叫苦。她可不想当什么战士，只想尽快脱离眼前这诡异的幻境。
前辈笑了声，爽朗道：“你也用跟我说那些，我念书的时候就对这些奉承头疼得很。你学学你同伴，安静点儿，我来问你们，行行？”
她语气很和善，却令陆莹有些讪讪的。她扭头瞪了眼云乘月，大约又把这笔账记她头上了。
云乘月的回应是一脸嘲讽，用眼神表示：你活该。
嘲讽完，她才说：“前辈客气了，您救了我们，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可别说您啊您的，我最头疼了。”前辈连忙拒绝，“我叫乐陶，你们直接叫我老师就行。嗯，是我带你们回去，所以我会负责训练你们。以后等你们正式入伍，再叫我将军就行。”
乐陶？云乘月怔，那不就是……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薛无晦会直沉默了。忽然见到千年前的故人，即便知道这是真人，他大概也会有相当复杂的感受。
她的迟疑被乐陶察觉到了。
“你认识我？”
很平常的句话，却悄然带上丝警戒。
说谎肯定会被察觉，毕竟她不擅长演戏。云乘月稍思忖，便坦然道：“乐陶这个名字很有名，我听人说过。”
陆莹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皱眉知道在想什么。
乐陶一听，却又笑出来，再警惕：“哦，也对，我总是忘了我还算个名人。嗯，自从奉国国灭，这带争来打去，也就近十年才被我们清理出来，也就有了点名声。”
她说的这些大约是千年前人人知道的事，可云乘月并不清楚，也敢随便接话。陆莹亦然。
乐陶又说：“你们呢？你们打哪儿来？我看你们不像是附近的居民。你那块身份牌都磨损了……长途跋涉来的？吃了很多苦头吧。”
身份牌……那块木牌？
云乘月“嗯”了声。
这时，薛无晦说话了。
——[说你们从太苍山附近来的。]
太苍山？云乘月觉得有点耳熟，来不及细想，就说：“我们从太苍山附近来的，你知道么？”
“太苍山……明光书院啊？那很有名。过看你们这修为，难道只是刚入学？”乐陶的声音里多了许多惊讶，“那你们怎么好好读书，到这种艰苦的地方来做什么？”
——[边境患难，无安心。]
云乘月顾不上陆莹越来越奇怪的目光，复述：“边境患难，无安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想起了自己梦中的血山尸海，竟由恍惚瞬。但这种略显沉闷的恍惚，反而令她的语气更显真实。
乐陶叹了口气，信了。
“唉，你们真是……不过，愧是明光书院的学生，果然有腔热血。错，近年神鬼异族的『骚』动越来越多，如果人人都有这份忧患意识就好了！”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慨和敬重。
“你叫什么？”乐陶问。
她说：“云乘月。”
陆莹立即道：“恩人，我叫陆莹。”
乐陶却说：“知道了。过，下次我没问，你别抢话。”
陆莹一咬牙，却还是笑道：“是。”
乐陶说：“既然你们也有这份心，那就好办了。最近几年，我们定宵军折损了少人马，正是需要招纳新兵的时候。虽说你们修为实在太低，但资质不差，训练个一年半载，差不多就能上战场了。”
“走，跟我回军营！”她抖了抖背上的黑风虎，“请你们吃最后一顿好的，以后就要当成新人狠狠『操』练了！”
云乘月有点发愁，会真的要训练个一年半载吧？麻烦倒说了，可等她们出去，岂是黄花菜都凉了。
但她又对乐陶很有几分好感，何况这事关千年前的往事，她总是有点在意。
她便振作二，说：“好，我努力！”
乐陶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是努力，而是必须！如果做到，就把你扔去喂妖兽！”
云乘月：……
千年前……莫非是个茹『毛』饮血的时代？
乐陶又大笑：“骗你的！”
……
乐陶说军营不远，但云乘月和陆莹跟着她走了足足大半天，才到达目的地。乐陶还说，这是因为照顾她们，得已走成了蜗牛爬。说话的时候，她很有几分嫌弃。
还慢啊……
云乘月和陆莹相视苦笑，居然莫名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战友。过立即，她们又各自扭头，抹去了这点惺惺相惜。
说是军营，其实更像是建立在山中的寨子。
进了大门，乐陶就大声说：“打到黑风虎了！拿去做菜，獠牙煮了『药』，给伤兵送去！”
“将军回来了！”
“将军将军！”
“将军！！”
男男女女都冒出头，相当热情地问候。
又有名高大修长的男子疾步而来。他手里抱着头盔，长发束成低马尾，身上干净清洁，修眉俊眼、面带微笑，是个温润俊美的青年。
“将军回来了。”
他看向乐陶时，眼神极为温柔。之后他又看眼云乘月和陆莹，笑道：“出去打老虎，还强征了民夫？”
乐陶有点不高兴，将背上的黑风虎用力砸向他：“接着——你才强征！人家是明光书院的，主动要来为定宵军做事！”
“……明光书院？”
男子轻轻松松接过黑风虎，又扔给背后呼哧喘气的小兵，也有点惊讶，迟疑道：“可这修为，是低了些吧？”
乐陶不在意道：“人家才考上嘛。是骡子是马，『操』练两轮就知道。”
男子想想：“也对。”
他刚刚扔出去的黑风虎，将背后一溜小兵砸了个大马趴。他虽看起来温柔，可他身后的小兵没个敢吭声，都只竭力爬起来，又合力抬起黑风虎。
男子笑道：“我是申屠侑，是乐淘将军的副将。正好，我也收了几个新人，这里就有个，过段时日演戏，看看你们谁更勇猛。”
乐陶大声说：“自然是我的兵！”
申屠侑说：“将军，那可不定。”
云乘月此时却眼睛亮。
她在申屠侑背后发现了道熟悉的身影。
这时，那个灰扑扑、满身尘埃的人也抬头看来，唯一清亮的双目放出惊喜的光芒。
她脱口道：“乘月！！”
正是季双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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