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把窗户按下来。
热风吹进车里,混着冷气,让管斌有一种很怪异的体表感觉。
孟时甩了甩头,说:
“贾树道这种人,心眼多,只要看不懂,就会一直不出手,
要知道攻击性这种东西,它会随着卖萌而尝到的甜头,和时间流逝而慢慢消退,
以后一个碗里吃饭,让华石也为摇滚做一份贡献,挺好。”
“那你呢?”管斌愣愣的问。孟时一直用猫来形容贾树道,那他心该有多高?
孟时翘着脚,拖鞋挂在脚趾上摇摇晃晃,
“我?我背后没人,又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不掺和这破事了,拍个沙雕剧,再整个电影,争取今年赚二十万,去把温桐买回来。”
赚二十万?特喵的我给你好不好啊!
你特么把华石的碗砸了,自己弄了一个,让华石只能蹭饭,现在全身而退在背后当个震慑,让贾树道投鼠忌器,这是小聪明?
那贾树道把张仁沛捞出来,带着华石全身而退,是什么水平?
从一开始被你们两边当枪耍的团团转的秦轻雪又是什么水平?
管斌目瞪口呆,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孟时突然说,“哦,对了,你别和秦轻雪说这些。”
管斌懂了,孟时眼里,秦轻雪是个需要关爱的智障,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水平。
再想到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悲从中来,默默啐一口,这些耍心眼的人,心真脏……
车从二纬路到航站楼联络路,再开上机场高速。
管斌沉默了好一会用来消化孟时说的话,不甘心的问,“你不怕我和贾树道说你没有底气和他面对面,想靠时间磨他吗?”
孟时一脸失望的盯着他,直到他坐立不安,又笑,“你不会没想到我想借你的口,说点自己不好出面的事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别开玩笑啊。”管斌颓了,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就是一个演戏的,你别玩我啊……”
“你去和贾树道说这些,他就会这么想。”孟时哈哈笑,“人想的多了,不一定是好事,顺势……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怎么了?”管斌问。
孟时摇头,拿出手机给陆端存打了过去。
陆端存把来电显示给妮子看了一眼。
陆佳佳白了他一眼,“你接啊,看我干嘛?你和他通的电话是我的几百倍,好不好。”
陆端存免提接起来,就听孟时说,“噶下乐尅挖缀老哈几抹。”
父女俩都会普通话,法语、英语,陆端存还会些德语,陆佳佳多多少少知道些日语,但两人都没听懂他说什么。
孟时又慢速的重复一遍。
陆端存说,“说人话!”
孟时说,“我说,谢谢你给《流夏》做的字幕。”
他拍的那些素材,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本地的土话交流,可陆端存把字幕做好了,还特娘带英语字幕。
也就是说,陆端存把方言翻译成普通话,再把普通话翻译成英语,再做双语字幕嵌入视频。
之前他只是觉得陆端存有点牛批。
但刚刚他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这事多麻烦,多费时费力,可不像是顺手做的啊。
而且懂青水土话的人,本来就不多。
孟时不动声色的说,“真的谢谢,多麻烦你啊。”
陆端存可没感受过孟时这种态度,不过他实话实话,“确实是该谢,不过我可听不懂你们的方言,该谢的人也不是我。”
孟时问,“那谢谁?”
陆端存说,“杨衣,青华大学汉语言文学的教授,老家也是河州,正好活动遇上,我就顺嘴问了一句,她说,这话是小方言里的小方言,出于保护的目的,收集资料的时候学过,于是很有兴趣的说要实际应用一下,也是巧了,不然这活该是你自己干。”
孟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陆端存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是翻译的有问题?”
这种生僻的小方言充斥各种极其口语化的俚语,比翻译英语都难。
“没有,没有,信、达、雅,我来做万万到不了这种程度。”孟时摇头,“就是突然一个念头,想知道是谁做的,您替我谢谢他。对了,怎么不给他署名啊。”
陆端存说,“我俩把名字写上去,你欠大人情了,你要是想再欠个人情,那就把杨衣名字加上去。”
孟时哑然,自己这是脑子抽了。人家青华教授凭什么把名字挂上去啊。
陆端存说,“我请她吃过饭了,她呢也是觉的好玩,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和成康把名字挂上去,是觉的真心拍的不错,就是你改的那一版,我很不满意。”
《流夏》是孟时提供的素材,陆成康按照陆端存意思剪辑,初版的整体立意是,用独特的角度反应留守儿童,空巢老人,乡村荒芜。
孟时给改成了,似水流年,人总要成长。
虽然他没露脸,但主角确确实实的从观众看的刘夏,变成了拍摄的孟时。
从刘夏的童年,变成了他对生活的反思。
说实话,这种扭转并不自然。
如果说初版的《流夏》算是小成本电影,那孟时改过上传到哔站的,只能算是他的自哀自怨,自娱自乐。
孟时知道这点,但他还是这么做了,现在他又想改回去。
因为他想明白了,符号式的标注,就像口号一样无力,唯一的作用就是麻痹自己。
孟时,说,“我删了,放你那一版,行了吧。”
陆端存可逮到机会了,得意的看身边自家妮子,说,“早该这么做,你那是落了下成,不伦不类,狗屁不通……”
孟时说,“得意一下就够了,别过分。”
陆佳佳眯着眼睛,无声的笑,爷俩交流的挺和谐,至少没对骂起来。
陆端存笑,“你和杨衣是河州老乡,又在一个城市,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说了,那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当面谢谢她。”
孟时说好。
陆端存就把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孟时把号码存下来。
陆佳佳在他挂断之前凑在手机前,说,“再见!”
孟时说,“再见。”
陆端存又说,“其实老叶也给了意见。”
孟时说,我俩没事。这才挂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四点,便没有直接给杨衣打电话。
管斌问,“说什么呢?”
孟时说,“你看过《流夏》吗?”
管斌点头,他看到后面字幕,陆成康和陆端存俩人的名字,把他吓了一跳。
孟时说,“里面方言懂的人很少,陆端存给做个字幕,当时没感觉,刚刚一激灵突然觉得吓人。”
“吓人?”管斌不解。
“我怕特么的是我爹给弄的啊,我这边吭哧吭哧和人过家家,躲猫猫……”
过家家、躲猫猫……管斌想,贾树道听到这俩形容词,会不会和这货同归于尽。
“然后几年没见,连我阿爷走了都回不来的孟愈远,其实是个隐藏大佬,突然冒出来,一巴掌把贾树道拍了,这尼玛就很离谱。”
孟时拍了拍胸口,“还好,我爹还是那个在藏区瞎逛,时不时电话费交不起,连回家车票也买不起的铁废物,不然这么狗血,我一头撞死算了。”
管斌感觉自己就无法理解这货的脑洞,这都是啥?
不玩摇滚了,回家继承百亿遗产?
你搁这做白日梦呢?
他心想,你说这货是沙雕吧,他不声不响折腾的事还挺厉害。可你说他厉害吧,这货又明明是个沙雕。
这人就尼玛离谱。
管斌想不明白,孟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便索性不琢磨,问:“你去北海公园干嘛啊?”
“不是北海公园,是边上的北海北。”孟时搓了搓头,有些得意的说,“去找人给剃个头,不刮脸只要七块钱。”
管斌气急败坏,使劲的拍了两下喇叭,“不说别的,三十多公里,油钱就特么二三十!你是不是傻鸟?是不是傻鸟!”
孟时默默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吹口哨。
一碗鱼生说
感谢jhdshduuak、我媳妇像天使。这一章快六千。这一卷重要的两条线里,贾树道和张仁沛在鸟巢开场的前一夜,去北顶娘娘庙。叶上末自己造了个煌煌大庙,空禅寺。孟时说外婆吃斋念佛。苏然时时念诵金刚经。——问个问题,没有信仰的孟时,为什么问了两次管斌,“你信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