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四九城风高气爽。
夕阳下,二环里,皇城边,陆老头的四合院半掩门。
孟时把晒了一下午的被子抱回房间,背着电脑出门,把门掩上。
到胡同口,上了一辆大奔后座,把包放旁边,说:“师傅有水吗?”
秦轻雪回头瞪他,“打个电话把我喊来,真拿这当滴滴了啊!给我死前面来!”
孟时说:“电话是打了,但没喊你来啊。”
他就打电话说自己今天回家一趟,然后转道去上都待几天,大约十月中旬再回四九城,秦轻雪自己非要跑过来罢了。
秦轻雪就当自己没听见,打量了一眼他出来的胡同。
她和陆佳佳第一次见面是在李志节的酒吧门口,那姑娘为了要孟时的联系方式,说自己有了他的孩子。
几个月过去,孟时搬到了她爷爷家里住。
这俩人……
秦轻雪说:“我有个问题,你和陆佳佳的孩子姓孟还是姓陆?”
孟时坐到副驾驶,把安全带系上,随口说:“我们决定生两个,女孩叫孟露送到南方水乡养,男孩叫陆猛就搁胡同里混,你觉的怎么样?”
秦轻雪挂二挡一脚油门,“你爷爷怎么没出来送送,也是,上门的地位确实要低一点,等明年老爷子抱上孙子,兴许你这家庭地位能提高点。”
“不开玩笑,我阿爷要是来送,我倒是没事,你估计要吓够呛。”孟时说,“我上次回去,正好见了他最后一面。”
一直阴阳怪气的秦轻雪楞了一下,“我……”
孟时笑道:“他这辈子没过的多开心,放手回去了,挺好的。”
回去了……挺好的……
如果现在孟时身边的人是陆成康和叶上末,三人的对话大抵会是这样——
陆成康:“说(yue)生之非惑?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我们为活着而高兴,活着难道就是对的吗?就是怕死,不知道死只是回去罢了。
叶上末:“禅宗标榜第一个问题就是‘了生死’。”
——没生下来以前生命是什么?死了又归向何处?
而孟时这个有经验的人会说:“建议你们死一死,可能会穿越到平行世界。”
然后三人逼逼叨一起攒个剧本叫《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孟时本色出演。
秦轻雪不懂这些有的没的,选择转移话题,车子拐上府右街,她说:“不能明天走吗?明天张仁沛从湾仔过来。”
孟时说:“他明天来和我今天走有什么关系?”
秦轻雪说:“你让他来公司应聘的!”
张仁沛在华石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分管京城的分公司,业内人脉、能力自然不差,如今辞职到轻雪传媒这个小庙来应聘“音乐部门主管”?!
秦轻雪对于老秦的指手画脚早已经烦透了,轻雪传媒特喵压根就没独立的音乐部门!
所以昨晚她接到张仁沛的求职电话,人都懵了。
她憋了一整天,努力让自己冷静,直到孟时说自己要走,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终于忍不住了,犹如泼妇骂街大吼:
“你到底干了什么!我想不明白你们的关系,张仁沛是被你逼出了四九城,现在你一个电话两句话,他要来我们公司上班了,闹什么呢?!!!”
孟时说:“这事不好解释,说深了你琢磨不过来,说浅了等于没说。”
秦轻雪不服,“我听不明白是你说的不好。”
“嘿,这逻辑……你特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孟时服了。
秦轻雪有些得意,女人有些时候还是不讲道理好。
孟时说:“我为什么今天回家和贾树道今天再回四九城,八个字就能概括,叫做——游必有方,责需有道。”
秦轻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发出‘不要再思考!’红色警报,血压开始升高,嗓门也不由自主的再次提高:“说人话啊!你一个高中毕业的拽什么词!”
孟时点了根烟,说:“我这趟出来跟我妈夏琴同志报备过,去京城,国庆前回来,现在我按时回去,这叫游必有方。
我和张仁沛呢其实也简单,我骂他灵堂卖票,责骂是诊断他有病,诊而不医,这是直接断为绝症,我不干这种事。
我骂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停了下来思考,我至少要指一条自己认为能走的路给他看……这叫责需有道。”
秦轻雪问:“你怎么知道他思考了,他明明是被贾树道推出去的,说不定心里有多狠你俩呢,还说什么道。”
孟时把烟按灭,笑道:“所有才有了那个电话,我说回来吧,道路就在这里。我做了自己该做的,至于他走不走,怎么走,那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张仁沛走的那天想见你,他回来你正好走……”秦轻雪停顿了一下,像是回忆什么,然后犹如背书一样快速的说,“从贾树道自己找上门,你要女团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要挨那一巴掌,他以为自己在下棋,其实早就成了你手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