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神色微凝,其?实他?刚才那人迎面走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些不对。
这人似乎故意隐藏着自?己的形貌,没有和他?对视一眼,可是?却又让人能?够感?觉到对方在观察着他?。
当那人塞给他?那个纸团后?,谢舒立刻回头去?找,但对方好像颇有经验,几下钻进人群中便消失不见了。
见主子?神情有异,洗墨也反应了过来?,跟着主子?的目光去?追,不过谢舒很快制止住了他?。
那人既然是?老手,定不会留下什么踪迹。
而?谢舒捏了一下手中的纸团,并没有选择直接打开。
他?虽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对方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掌握自?己的行踪,才能?够如此自?然地传递消息。
如今形势不明,难保不齐此人还在观察自?己。
因此谢舒并未声张,只是?带着洗墨来?到了附近的茶楼中。
大庆多茶坊,几乎随处可见,茶就像米盐一般,在民众的生活中不可或缺。
谢舒随意选择了一家茶坊,走到楼上的雅间,方才将那纸团拿出来?。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谢舒从第一行看起:
父为赌坊者执,谓先君与之为伪也......
看到谢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那个纸团,洗墨也明白过来?,他?还以为主子?遇到了窃贼,心中正吶怪呢,主子?身上又没有带钱袋,原来?不知是?谁给了主子?一个纸团。
当洗墨凑过去?和主子?一起看的时候,瞬间脸色大变。
这,怎么会这样?卫卿童说他?的父亲被?赌坊的人抓走了,是?因为主子?之前给的东西是?假的,如今卫卿童家也被?人围住要债,卫卿童无计可施,好不容易托人向主子?求救。
可是?,这种情况,谢舒怎么能?去??
先不说主子?偷偷给卫家的东西事情不能?败露,再说了,这赌坊的人可是?出名的下三滥,谁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主子?帮忙,会不会漫天要价?
但洗墨最担心的还是?,主子?还是?会不管不顾地去?!到时候如果这一切被?郎君知道了......
谢舒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洗墨的神情,刚才他?看了纸团,虽然明白其?中的内容,却不知道这落款为“卫卿童”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原身之前会给他?东西?
但看洗墨如此紧张,似乎此人和原身关系匪浅......
因此谢舒并未贸然开口,而?这时见谢舒神情不明,洗墨实在着急,忍不住劝说道:“主子?,这事你千万不能?沾上,那赌坊的人哪个好惹的......”
可洗墨当然也知道谢舒一定会管,加上他?虽不喜欢卫卿童,但毕竟从小认识,也有些不落忍,所以道:“即便主子?要管,也不该主子?出面,我去?跑一趟!”
然而?谢舒只是?淡淡地注视着洗墨,从刚才起他?心里?就有一个疑惑萦绕着,现在他?问出了口:“你拿什么东西去??”
洗墨一愣,以为主子?担心去?赌坊赎人的钱不够,于是?道:“之前虞家每个月发的份例我这还留着,再加上郎君前日里?才给了主子?不少银票......”
洗墨话还没说完,谢舒便冷声道:“不行。”
在谢舒看来?,这是?一件何其?荒唐的事情!
自?己要郎君供养就罢了,怎么能?够拿郎君的钱给别人,无论此人到底是?谁,谢舒都不可能?同意。
没想到主子?陡然发怒,洗墨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谢舒这时见洗墨无措的样子?,平静了下来?。
其?实谢舒哪里?看不出来?洗墨如此自?然地开口,想必也是?因为受到了原身的影响。
从这个纸团的内容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原身竟然拿虞家的东西送给别人......
这在谢舒看来?,简直是?行为恶劣到了极点。
不过这时,谢舒倒也注意到了一些疑点。
谢舒微微皱眉开口道:“这上面说,之前我给他?的东西有假,可既然是?虞家的东西,怎么会有假呢?”
谢舒虽然不知道原身到底给的是?什么东西,但就他?这些天所处来?看,虞家所穿所用?无一不精,非平常人家能?比,何况财物之类?
洗墨听?主子?这么一说,好像明白了一点主子?为何生气,也发现了其?中的奇怪之处,心下对主子?佩服不已,不禁开口道:“这赌坊分明是?在讹人!那主子?,您说怎么办?”
谢舒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在他?看来?,疑点还不止这个。
卫卿童既然能?够在赌坊要债的情况下托人给他?带话,要么说明他?手上有银钱可以贿赂传话的人,要么说明是?赌坊的人给他?行了方便。
而?可能?性更大是?后?者。
因为如果是?前者的话,卫卿童需要有足够的银钱,何不拿来?先还给赌坊一些,再加上刚才那人经验娴熟,一点都不像是?初次做这种事情。
那是?后?者的话,这件事即便卫卿童不是?自?愿,也说明他?心里?是?知晓这件事的......
在谢舒看来?,这虽然是?无奈之举,但言辞中却没有丝毫提醒,可见此人人品堪忧,不过他?父亲是?个赌徒,害人害己,为祸家庭,他?倒也是?一个可怜人。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给洗墨说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到底此人和原身是?什么关系,才好决定该怎么办。
谢舒沉默片刻淡淡道:“报官。”
在现代?,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警察处理,但古代?却不一定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谢舒这话也只是?试探洗墨罢了。
而?洗墨一听?此话,大吃一惊,他?刚才还说主子?处事理智许多,怎么又糊涂起来??这件事怎么能?够报官?
虽说主子?有生员的身份,见官不用?见礼还有优待权,但报官却是?一件麻烦事,需要先写诉讼,第二天才开始庭审,到时候岂不是?天下皆知?
洗墨忙劝道:“不可,主子?,你想想,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之前拿东西给他?家,还怎么得了,你......想过郎君没有?”
洗墨不知该怎么劝主子?,想到主子?如今对郎君大不一样,因此下意识地提及了郎君。
谢舒听?到的时候,却心头一动。
是?啊,如果郎君在就好了。
他?可以将这件事告诉郎君,郎君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想出一个好办法。
不过听?洗墨这意思,这件事万不能?让郎君知道。
这时谢舒倒想起什么,刚才他?们一进金陵城,虞楚息便遇到了急事,而?他?又被?人塞了这纸团。
这一切未免来?的太巧了些......
谢舒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便朝洗墨道:“你先拿些纸笔给我。”
洗墨虽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但听?吩咐便是?,这茶坊里?借些纸笔还不容易?
等洗墨拿来?之后?,谢舒又让洗墨再去?找一个附近巡逻的差役来?帮忙,如此嘱咐几句。
洗墨闻言咬牙点点头,这差役便是?衙门的捕快,平日负责城中的治安,有什么小事他?们会管,按照主子?的法子?,就不用?经过衙门了。
不多时,洗墨便将正带人巡逻的王捕头找了过来?。
这位王捕头叫做王强,在金陵做捕头已有六年?时间,行事圆滑,在金陵很吃得开,这些年?,办的案也不少。
不过捕快虽是?为衙门做事,平日里?也有些威风,但属于“贱业”,按照规定他?们的后?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因此他?们在平民和有身份的人面前态度完全不同。
听?到洗墨说自?己的主子?是?这几天在金陵扬名的谢秀才,还是?虞家少当家的夫婿,王强自?然是?应下不提,见了谢舒还好好恭维了一番。
路上,洗墨则描述了一下情况,当然洗墨按照谢舒的吩咐,只说了一部分的情况。
这时,谢舒也听?明了原委,原来?这卫卿童是?自?己以前的邻居,卫家人好赌,但他?“阿爹”觉得孩子?可怜,曾经接济了不少,却把卫家人养的越发贪得无厌,这次因为卫老头的缘故,卫家人遭到了赌坊围堵,因此卫家人只能?找上了他?。
王强听?罢,满口保证解决此事。
虽说他?和那赌坊的人也相熟,可按照规定,赌坊的人即便来?要债,也不可以做出这强迫举动,这事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是?谢秀才要管,他?何不给个面子??
不过那王强也暗自?嘀咕起来?,这谢舒现在已经入赘到了虞家,怎么卫家人有事还找他??莫不是?有些牵扯在里?头吧?毕竟王强也听?说过卫卿童“小观音”的名号,只是?看谢舒一脸坦然,又毫无急色,心中的怀疑淡了许多。
也是?,这谢舒之前才作过一首出名的桃花诗给他?那身为虞家少当家的夫郎,何必沾上这个烂摊子??
这边看到谢舒带着几名捕快来?了,桃泥巷的人都探头来?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早晨有一顶绸布轿子?,中午又来?了一堆赌坊要债的人,现在倒好,不仅谢舒回来?了,连官府的人都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谢舒并未让人清场,王强便当做没看到,任由百姓聚集,也方便他?等会大展威风。
*
另一边虞楚息也抵达了江口,然而?虞楚息心中疑虑却在不断加深,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冷笑。
这一路上,虞楚息询问了这名管事其?中的原委,但很快,虞楚息就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首先这名管事看到谢舒下车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神色,紧接着,虞楚息发现,此人描述中有一个漏洞,而?且他?越问,此人便越是?有些紧张,这是?心虚的表现。
等下了车,到了地点,果然如虞楚息所料,此人分明是?故意引他?前来?。
正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正是?虞万春道:“楚息,你何必如此动怒,是?二叔想和你说几句话,可平日里?你又没有闲暇,二叔只能?出此下策。”
虞楚息心念急转,虞万春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为什么要引他?来?这里??对了,谢舒!
虞楚息眼神越发冰冷:“二叔,你若不给我解释个明白,我今日便在父亲面前好好告你一状,收买商行管事,干扰商行事务,你可知按照规定,该怎么罚?”
虞万春被?他?眼神惊地心中一跳,却哈哈大笑道:“楚息,你的脾气还是?太过着急了一点,先听?我说完,说不定,大哥和你都要感?谢我呢!”
虞楚息眼睛一眯,听?出其?中的关窍来?,虞万春又做了什么好事?
果然只见虞万春伸出手心,下人也捧上来?了一块如同血色的红玛瑙来?。
虞万春卖了一个关子?道:“你看这东西熟不熟悉?只有我们‘尚源’商行专做宝石生意的才会打磨得出,但还未公开售卖,家中倒是?备着一些拿来?赏玩。可你知道,这一只我是?在什么地方得的吗?是?一家赌坊,一个烂赌成性的老头拿这个不过抵了一两的赌债,你说可不可笑!更可笑的是?,这老头还是?你那赘婿的青梅竹马的父亲!”
虞万春一边说,一边欣赏着虞楚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