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从未富裕过,张怀秋却炼得一手好猪油。
这年头,肥肉最是滋补人,要是放在往日,这许多肥肉自然是要留着慢慢吃,即便是最差的时蔬,但凡在炒菜时放两片肥猪肉在里面,这碗菜就能香得让人流口水。
可惜现在是七月里头,哪怕是使劲抹了盐巴也不?敢让肉久放。
张怀秋干脆就把肥肉上?的猪皮全都刨下来,剩下肥汪汪的猪肉切成薄片,跟雪一样白的板油一起熬油。
下锅前锑锅里放上水,慢慢煮,中途再切两片家里自留地里头种出来的老姜。
已经提前清洗擦干的陶罐里也放好了花椒盐巴,就等着滚烫的热油倒进去。
这些都能让猪油存放的时间长一些。
在旁边烧火的大妹悄悄咽了口唾沫,二妹却是早就嚷嚷着要吃油渣了。
便是在堂屋凉席上玩的双胞胎,也寻着肉香爬出了门槛,兴奋地“啊啊”叫着往厨房冲,颇有种勇往直前什么也不?怕的劲头。
家里还有一堆肉等着吃,第一次感觉荤腥充裕的张怀秋也不?抠搜,拿了四个碗来,给四个女儿一人装了一碗底的香脆油渣。
两个大的一说能吃,忙不?迭跑去打水洗手,两个小的就需要张怀秋一边一个夹在手臂下拎过去,让大妹给两个小的洗手擦干。
做好准备工作,四姐妹就被妈妈安置回破凉席上,乖乖地抱着自己的碗吃。
张怀秋也才有了空把熬好的猪油倒进陶罐里。
刚才有孩子在旁边,她只把火撤了,没敢当场装油,就怕一不?留神烫到贪嘴的孩子。
忙完了,张怀秋才把排骨炖上?。家里还剩下半张过年时用来煮汤没用完的海带。
另外再加一把花生米。
大妹要换牙了,两个小的牙也没长齐,做吃的还是要做得软乎些才合适。
这也就是看自家男人久不?归家,回?来后态度脾气有所改变,对几个女儿似乎也确实多了一份身为父亲的责任跟感情的情况下,张怀秋才敢如此做主。
男人一向喜欢重口的,以前但凡有肉,多时顾着他的口味做成红烧或回?锅。
楼岚醒来时,就闻到一股肉香。
起床出来一看,四个女儿还在破凉席上玩。凉席破了好几个洞,边沿也没了包边,楼岚看得直皱眉,准备一会儿拿了柴刀去砍两根竹子回?来剃竹篾,好把凉席给补补。
这会儿也有专门补凉席的手艺人,不?过手工费却有点贵,比起重新做一张也不?差多少。
去茅房放了趟水,来回都没看见自家婆娘,楼岚就问跟二妹一起玩抓石子的大妹:“燕儿,你妈呢?”
楼燕说:“去矮子坡给苞谷淋粪啦。”
这会儿多是用农家肥,也就种子刚下地以及拔高的时候会用点买回?来的肥料,平时都挑茅坑里的兑了水灌溉。
分土地的时候都是抓阄,说是公平,实际上?里面有点什么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
楼家是外来户,抓到的土地都算不?得多好,不?是在高坡背阴面,就是距离有点远。
矮子坡名字矮,本身却不算矮,往上?要爬十多二十分钟的蜿蜒山道。
每逢收获的季节,来回搬运东西,脚板都要给跑大。
偏偏楼岚他们家的土地,绝大部分都在这座山上?,有两块大面积的土更是有一半都被上?下的林地给挡了光,还有两块是沙土。
土壤不行,要想多收点粮食,自然只能在勤劳方面多下功夫。
想到那蜿蜒陡峭,下了雨还会湿滑难行的山路,楼岚都不由真心佩服张怀秋的坚韧。
个头不?大,瘦瘦小小的一个女人家,却能凭借这么些贫瘠的土地,愣是把四姐妹给拉扯到十多岁,一个都没送出去。
想到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人家已经干起活来,楼岚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挨个揉了揉四姐妹的脑袋,“大妹二妹,你们照看好双胞胎,爸爸也去山上?干活去了。”
大妹歪头看爸爸,模糊的记忆里,爸爸可是从来不主动下地干活的。
不?过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认知并不?深刻,只知道爸爸比妈妈有力气,爸爸要去干活,妈妈就能轻松很多。
于是楼燕认真点头:“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带好妹妹她们。”
看她们四个在玩之前自己随手做的草编,双胞胎手脚不?知情重,有两个都给扯散了。
大妹虽没说什么,可楼岚也知道她对这些草编有多宝贝,想来也很是心疼,就伸手摸了摸楼燕的小辫子,承诺回?来时砍竹子给她们编更多好玩的。
连日来都是大太阳,上?一次下雨也是一个多月前了,就那,也不?过是长毛毛雨,连泥巴都没浸湿。
所以这会儿挑着粪桶上?山过坎的人不少。
山上的土地旁边都会挖个储存雨水的水坑。不?过没下雨,只能自己从山脚下往上?挑。
张怀秋挑得肩膀青痛,杵着扁担在水坑边歇气,看着干得龟裂的水坑坑底,真是恨不得里面能忽然冒出一大洼水来。
擦了汗,一扭头,却看见叼着烟揣着裤兜的男人一路溜溜达达走在上山的小道上?。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皮相是真的好。
大概是出去涨了一番见识,浑身的那股子劲头,都跟村里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了。
张怀秋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看一眼,一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还有那么点儿想跟他睡觉。
平时也不?重那回事的张怀秋心里头就这么烧了起来,想到晚上?,准备好好洗个头洗个澡,再提前把大妹她们安置到旁边的小床上?。
在张怀秋想入非非的时候,就见男人吊儿郎当拐了过来,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把她手上?的扁担给夺了过去:“还剩多少没淋了?”
张怀秋诧异:“还有一小半,怎么,你要去挑啊?”
刚才出来的时候张怀秋就挑了两桶发酵过的干粪堆在水坑旁,只需要去山脚下的水田里挑水上来兑匀就可以了。
哪怕看见男人上?来,张怀秋也完全没想过要让他来挑水。
甚至就在刚才,她还想着这男人长得好看,床上?用着舒服,自己劳累一点多干些活好像也没什么可憋屈不?平的。
楼岚抬眉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嘛,你男人回?来了,还能让你个娘们儿干这个?”
张怀秋就忍不?住笑出声,没说啥,不?过意思都差不?多:以前我这个娘们儿还干得少了?
楼岚“切”她一声,一副懒得跟娘们儿计较的模样,挑起空桶就往山下走。
张怀秋见他来真的,睁大了眼喊他:“你还真去挑啊!行不?行啊你?算了还是我去吧,你这都多久没干这些了,小心肩膀给你磨破皮!”
晚上?可还要用呢!
楼岚哪知道清清秀秀的婆娘心里想的啥,脚步加快,打定了主意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有多行。
干农活是真的累人。
所谓的田园派根本就是浪漫主义的“种田”,好在楼岚运起内功心法,内里没甚滋长,却也足够干活儿了。
也不?拘用那般高大上的内功心法来挑粪有多埋汰,又?不?是没用预言术带着闺女去找野地瓜吃,楼岚干得起劲。
有了楼岚专门负责挑水,张怀秋用另一副粪桶在水坑前兑好了粪水就去地里给茁壮油绿的玉米施肥。
半亩的玉米地,没用两个多小时就浇好了,张怀秋见男人真没喊累,干脆把旁边的花生地也给施了一遍肥。
干完了超出计划的活,还能提前一个多小时收工回?家,张怀秋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有个男人挺好的。
回?家后张怀秋去忙着喂猪喂鸡烧水做饭,楼岚也没闲着,稍微洗漱一番,就拿上柴刀,去屋侧的竹林子里砍回?来几根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