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着沈九州停下,对两小只招招手。
两小只颠儿颠儿地跑过来,黎下抱起飞飞问:“来两天都不见你们俩,去哪儿玩了?”
黎下现在相信它们以前都是野生的了,现在,两只根本不需要他们喂食,一天到晚跑的不见影。
飞飞眼睛滴溜溜看着黎下,康康在他脚边“咚康咚康”地叫了几声。
黎下把飞飞放下,蹲下摸摸康康:“想怎么玩都行,记得有危险就大叫,然后往虫鸣院跑。还有,康康你的马甲穿几天了?我记得我回梨花坳时你就穿的这件。”
康康团了团胖乎乎的小身体:它更喜欢这个红花的小马甲,黄花那件不好看。
沈九州说:“放心吧,它们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战斗力也不差,这里也没大型野兽,野猪虽然凶,还威胁不了它们俩。”
黎下说:“好吧,我就是爱瞎操心。”
两个人沿着石头小径继续往东北方向走,黎下突然回头,又喊了一嗓子:“雀园的各位,刚才忘了说,你们孵小鸟的时候可以来我住处附近溜达,但不要太集中,轮换着来。”
沈九州忍不住大笑起来:“哎,你还真信我说的话了?”
黎下说:“对啊,你不是崇尚科学的神棍嘛,你刚才的话里肯定有我不懂的科学道理,别忘了,你可是比我老很多岁的。”
沈九州气闷,虽然年龄于他意义不大,这句话听着也扎心。
——***——
黎下和沈九州在游园区闲逛时,万壑在跟大哥万潮电话里打嘴仗,大哥勒令他星期天晚上必须到家,否则大哥就亲自到九商把他押回去。
万壑说他一定要进风回农庄,谁来也没用,大哥已经生气了,万壑听见他让万圻(qí)马上给他订到九商的车票。
万壑气得跳脚,大声叫二哥万燚,骂他没担当没义气,跟大哥告密。
而青河县政府办公室里,张向涛主任也气得仰天长啸,在心里无数次诅咒那个自媒体搅屎棍,千刀万剐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三年前他还在宣传部的时候,曾处理过一起罗公祠碑林景区游客破坏石碑事件。
那次,景区工作人员确实骂了游客,但那个游客纵容七八岁的孩子往汉代石碑上撒尿的行为,周围游客都看不下去开口骂他们了,而自媒体却对游客的过错轻轻带过,把景区人员的行为从多个方面歪曲解读,并雇佣水军带节奏,成功地把公众视线从石碑撒尿带到了对青河县几个景区的控诉,在网络上闹得很大,一度影响到三个景区的生意,张主任做为那件事的直接经办人,被当时的县里两位领导点名批评,那两位领导其后三年对他一直抱有偏见。
三个月前,青河县最高领导层换届,原来的两位领导终于走了,来了两个新领导,张主任的心情刚舒畅了几天,就又碰到这种事,这次还是直接揍人呢。
而且这次的农庄是私人性质,法人代表是个行伍十二年,退伍不足一年的军人,特别刚,拒绝像罗公祠景区领导那样,忍气吞声配合政府的决定换取舆论平息。
张主任长吁短叹了半天,看看表,已经四点半,再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如果他现在不去找顶头上司汇报,下次汇报就是三天以后了。
三天,谁知道事情能发酵成什么样子,如果失控,还是他的锅。
而新领导刚来三个月,以后有将近五年的时间可以偏见他。
张主任“嚯”地站起来,用奔赴刑场的姿态对两个愁眉不展的下属说:“我去找林县长,五点我不回来,你们该下班就下。”
两个下属沉重地点头。
张主任敲门,听到“请进”的答复,心差点跳出来。
他一推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厚仁的“老混.蛋你找死”。
张主任尽可能轻松地对年轻的领导说:“林县长,我给您汇报一个情况。”
林图很亲切:“坐下说吧。”
张主任内心有点受宠若惊,表现得还算镇定,微笑着走过去坐下:“就是,您中午让我去办的,”他指指林图的手机,“您正在关注的那件事。”
林图暂停了视频,专心面对张主任:“怎么,网上又有新视频流出?农庄的行为其实更严重?”
张主任苦笑一声说:“不是,是农庄变卦了,说无论视频鉴定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不会推迟开业。”
“嗯?”林图显然没想到这个结果,他楞了片刻,才问,“原因呢?”
张主任说:“说我们的这个要求缺乏法律依据,风回农庄具备法律规定的所有开业条件,我们做为一方政府,不能因为害怕承担责任,就被舆论所绑架,牺牲农庄的利益换取公众对政府的好感;说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把‘人言’凌驾于法律之上,助长不良者的无理取闹,这……呃,基本就这些了。”
林图说:“张主任,把话说完。”
张主任有些为难,但林图的表情让他不敢隐瞒:“他们还说,任何地方都会有犯罪,犯罪不可怕,依法治罪就是了,做为一方政府,为了自身利益姑息犯罪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这个政府的治下,将成为孕育犯罪的优质温床。”
怀江最后加的这几句话太严厉了,张主任害怕顶头上司听到,又迫切地想让他听到。
林图听完,略微转身,右手顶着下巴,微微仰头,眼神凝视某一处空白。
片刻后,他笑着问张主任:“你怎么看他们这番话?”
张主任说:“呃,那个,太……难听了些,我们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呵呵。”林图笑道,“既然有道理,你还为难什么?”
张主任愕然:“您的意思是?”
林图说:“政府是干什么?是为民众主持公道的,公道是什么?就是理在谁那儿,民情舆论和利益就在谁那儿。
我们中午发了一个回应,现在再发一个,自己打自己的脸。
自己打自己的脸,很丢脸,可如果我们知道自己错了,为了脸面死不承认,那丢的就不止是脸了。
新公告把农庄的抗议原因写出来,并对我们屈服于舆论压力表示歉意。
还有,写清楚,我们会根据视频的鉴定结果对当事人进行合理合法的处置,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如果有人恶意误导舆论,对我们进行诬蔑,我将代表青河县政府发起刑事诉讼。
下面署我的职务和名字,盖政府大印。”
张主任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发。”
出了林县长的办公室,张主任挥了挥卷头:妈的,如果网上那些视频被证实是经过剪辑的,老子不告死你们。
而张主任离开后,林县长打开手机,却没有继续看视频,他上了风回农庄的官网,从官网进入预约通道,点击,弹出一个对话框:
抱歉!预约名额已满。
如果您游园愿望迫切,可以随时关注预约通道右侧的“空位补充实时更新栏”,有取消预约、中途退出游园或超过预约时间四小时不到的,预约通道随时补充名额。
林县长:……我真的是这里的父母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