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冰酝拨了两个人去枫萝院,让他们要亲自煎药给梅姨娘。叮嘱完,他站在回廊下,按了按额头。
刚才,他第二次触碰到了楼星环。
仿佛干渴的容器急于汲水,忘却的记忆如潮般涌来。
上一辈子,鹿冰酝逃了庆王的婚后,离开长平,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他过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在哪儿都能过得快活。
在那里,他遇到了楼星环。楼星环那时似乎被人追杀,伤痕累累,危在旦夕,就连鹿冰酝也是费了很大劲才从鬼门关救回他。
可是楼星环不但不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
他伤好之后,不告而别,鹿冰酝也没当回事,谁知某一天他就被人蒙去了庆王府,做了新王爷的王妃。
鹿冰酝昨天醒来后就只记得这些,因此看楼星环也觉得面目可憎。
然而新回来的记忆告诉他并非全然如此。
昨天肌肤相亲的画面不是他做春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进了王府后,鹿冰酝曾中过招,误食了别人下给楼星环的春毒。
那一夜过后,他睁开眼,就看到楼星环跪在他床前。
楼星环说了好多话,鹿冰酝不想见他,但很累,只能蒙头大睡。睡意朦胧中,他断断续续听了一耳朵。
楼星环说,调动王府亲兵的旧信物是一双青鱼玉佩,已经遗失了,他便做了新的给他。
他还问鹿冰酝,问他记不记得他之前来王府给他娘亲看病时,曾说过履霜院布局不错,所以他搬来了履霜院,一直在等他来。
他又笑说:“我算是从小跪到大的,小时候有人抢了我娘的药,让我在鹅卵石子路那儿跪了一天,如今我皮糙肉厚,就更不怕跪了。”
鹿冰酝不理他。
楼星环拿起匕首,轻声道:“你若生气,我自裁便是。”
鹿冰酝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然后楼星环果真往自己胸口怼了一刀。
……
做人心机深沉些就罢了,还豁得出去,这就令人头疼了。所以除了面目可憎,今天开始,楼星环在鹿冰酝这儿又多了死皮赖脸、居心叵测、城府深等印象。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就像鹿名如今没动手,鹿冰酝还不能杀他一样,他也无法对这么小的楼星环作出反击。
不过应该就那么一次亲密接触的吧,且情急之计,你情我愿,不能怪到楼星环头上。
他最讨厌楼星环的,还是因为他强行娶他进门。
鹿冰酝敲敲脑袋。
以自己的性子,肯定当时就报复回来了,他不至于这么窝囊。
回到现在。
七月的正午,热气十足,院子里的新盆栽绿色可人,散发着清新的香气,碧翠枝叶中,玉兰色白,亭亭立于其间。
他住进这个履霜院,不过是因为住习惯了,顺口就说出来了。
经过昨天的布置,履霜院已焕然一新。鹿冰酝倚在柱子上,长发随风在腰际拂动。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走进里间。
鹿冰酝一进去,坐在椅子上的小孩立刻抬起头,眼睛发亮:“小爹。”
鹿冰酝的人已经给他上好药了,昨天的擦伤、以前的伤口都处理妥当,沾上泥土的衣服也换了,人看上去干净精神了许多。
听到楼星环的话,鹿冰酝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唇角含笑:“嗯,乖孩子。”
楼星环仰望着他,比起外人,他此时面对鹿冰酝时,声音明显软软的,不自觉带了点儿依赖的味道:“小爹,我娘怎么样?”
“会好的。”鹿冰酝道。
他看了看楼星环膝盖上的白纱布,抱起他。
楼星环手指揪住他的衣襟,有些紧张地打量了下他的房间,很大,很宽敞,很明亮,还很漂亮,和它的主人一样。
鹿冰酝抱着小孩出去,另一个熊孩子正在院子里跪着,侧王妃陪在一旁。
看到他们出来,还这么亲密,侧王妃的神情扭曲了一下,随即笑道:“鹿公子,星初已经知道错了,您消消气。”
“什么错?”鹿冰酝问道。
侧王妃推了推楼星初,楼星初低下头,声音如蚊呐:“我、我不该欺辱庶、三弟弟,我作为哥哥,应当爱护家中小辈,以身作则。”
鹿冰酝:“我听不见。和你亲娘说去吧。”
至于这个侧王妃,上一世鹿冰酝就没见过王府有她出现。联系到这几天的事,除了被楼星环干掉了,不做他想。
楼星环悄悄侧过眼睛看他,眼神又敬畏又依恋。
侧王妃急道:“鹿公子,星初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鹿冰酝:“嗯。”
这一反应不上不下不冷不淡的,让侧王妃顿时感觉火急攻心。
楼星环紧紧抱着鹿冰酝的脖子。
小孩身体软软的,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身上还有药膏的清凉气息。
再一次接触,没什么新画面。鹿冰酝抱着他,眼眸淡淡:“我不是你们亲爹,管不着什么。可再让我看见你们糟蹋药物,庆王府就没你这个人。”
楼星初膝盖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