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渊,书渊,你也太厉害了吧!”贺书渊刚刚,从贡院里出来,就被跟他一起,出来的霍荣钧,连拉带扯,兴奋的拖上了,勇毅侯府的马车。
贺书渊无奈的端着,勇毅侯府下人,递上来的热参汤,边一口一口的抿着,边听坐在他对面的霍荣钧,兴奋的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之前不是让我做过,关于都察院,行使监察权的策论么,我寻思着,那个跟今天的题目,也差不多,我记得,当时你帮我,改文章时,还说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一概而论,应该辩…什么来的?”霍荣钧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词,抬手挠了挠头,求助的看向贺书渊。
“辩证的看问题。”贺书渊将嘴里,热乎乎的参汤,缓缓咽了下去,这才慢条斯理的回到。
“对,对!应该辩证的看问题,所以,我这次的时务策论,就是这么写的…”霍荣钧兴奋的,将自己如何破题,又是如何承题,比比划划地一一讲给贺书渊听。
贺书渊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一般考生,只能答出,第一层意思,而霍荣钧,却已经答出了,第二层的意思,这就已经比,百分之六十的考生,都要强了,再加上,经义策论,虽然说,重在考察,考生的文章功底,但是因为“民心”这个题目,太过老套,自己已经带着他,模拟过相关题目的文章,就算做得,没那么优秀,也不至于,差得太远,所以,霍荣钧高中春闱的机会,应该不小,大概,他自己也有所感觉,所以才会,如此的兴奋。
要不是两人,刚从贡院里出来,又疲惫,又憔悴,霍荣钧简直想,现在就拉着,贺书渊去酒楼,好好庆祝一下,管他中不中的,好歹这趟恐怖之旅,他是结束了,再不用遭那个罪了!
就如同现在的高考般,不管考得怎么样,大多数的考生们,此时的心情,都跟霍荣钧差不多,因此,在歇息了两天,恢复了元气后,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快活起来,有些自觉,考得不错,也有些门路的考生,已经开始,四下走动,为了将来的入仕,作准备了。
跟放松悠闲的考生们相比,此时的考官们,却是最辛苦,忙碌的时候。
春闱负责阅卷的考官,都是翰林院的学士,作为日常与各种学问和文章,打交道的考官们来说,着实是见过,不少的好文章,可是,眼前这两篇,被所有考官们,公认为,写的最好的文章,仍然让他们,惊艳异常。
“这两篇文章,不用看名字,也能知道,定是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称的贺书渊所作!”坐在上首的主考官,礼部尚书任志伦,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拿起,被众考官们,围在当中,细细品评的那两篇文章,笑着说到。
“哦?何以见得?”众考官看着,名字还被糊着,没有开封的两篇文章,看向自信满满的主考官任志伦,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开口问到。
“你们没有发现吗?别的考生,写的是策论,他写的,却是奏折!”主考官礼部尚书任志伦,拿起那两张考卷,抬手将,糊在名字上的纸撕掉,瞬间,贺书渊的名字,便骤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同时,他的话,也让所有的考官,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这两篇文章,竟然真的如,主考官礼部尚书任志伦所说,真的是那,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称的贺书渊所作!
众考官唏嘘,感慨中,不禁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贺书渊所作的,这两篇文章,之所以,让见多识广的翰林学士们,都觉得,无比的惊艳,不仅仅是,他文章做得好,更是因为,他文章中,所蕴含的那份,非同一般的眼界和格局。
其他考生们的文章,不管是稳扎稳打,还是飘逸华丽,在考官们眼中,皆是处处漏洞,有种幼稚的青涩感。
而贺书渊所作的文章,从破题,到承题,都有一种丝丝入扣,浑然天成的成熟感,不仅有建设性,更有可操作性,真的是,像主考官,吏部尚书任志伦,所说的那样,可以直接当做奏折,拿去朝堂上,甚至就算是,那些经年的老臣子,在某些方面,也未必,比得上他!
所以说,这不单单是,在做文章上的差距,更多的是,一种眼界和格局上的差距,按理说,这种眼界和格局,在还未入仕的年轻学子们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是需要,在今后的岁月里,不停的淬炼和提升后,极少一部分的人,才能够,最终拥有的。
可是,贺书渊却偏偏现在,就拥有了,这份眼界与格局,不得不让人感叹,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会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称了!
御书房中,皇上看着,眼前书案上的考卷,原本有些,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甚至浮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与兴奋,让站在书案对面,本届春闱的主考官,吏部尚书任志伦的嘴角,也不禁微微翘起。
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肯定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方能长久”之类的,虽然明明知道,是对的,但是却让人,心中十分厌烦言论的皇上,此时却是,神情愉悦中,透出一丝,难耐的兴奋。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盖天道之于表者,附于悠悠众民之心,顾政之所兴,在顺民心也!
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御书房里,传来皇上清朗,兴奋的声音,那其中蕴含的喜悦,与释然,让在御书房内外,伺候的宫人们,都不禁,心情跟着轻快,愉悦起来。
看着皇上,毫无抵触,拿着试卷,欣然向下读去的任志伦,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称赞,贺书渊小小年纪,竟然对人心,特别是上位者的心思,如此的了解。
没有哪一个,手握天下的君王,愿意被民心裹挟,即使明明知道,顺应民心,是件极其正确的事情,但是,心中也会,不自觉的产生,抵触的情绪,落实到实际行动中,就难免会走偏,变得与民心,越走越远。
可是,贺书渊的这篇文章,却十分巧妙的,从天地间的根本入手,指明民心,其实就是天道,在世俗间的具体体现,因此,顺应民心,其实就是,在顺应天道!
作为天道之子的天子,遵循天道行事,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这样一来,皇上对于,民心的顺应,也就会少了,心里上的抵触。
能臣是什么?拥有超出一般人的能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的这种能力,被当权者,所赏识,所认同,最终,能够落到实处,否则,再强的能力,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水中之月罢了!
皇上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贺书渊关于本届春闱,“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的经义策论后,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看向站在,书案后的任志伦,笑着开口问到:“贺书渊所做的时务策论呢?想必,也定会,十分精彩吧!”
任志伦被皇上,这么一问,也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拿在手上,贺书渊所做的时务策论,平铺在皇上面前的书案上。
皇上忙低头,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其正无,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矣!”
皇上呆呆的看着,眼前试卷上的字,只觉得头皮发麻,半响后,才低声,喃喃的自语到:“福祸相依,正邪反复,善恶有变,最终结果如何,全在…全在,朕的态度…”
“风闻言事”这项制度,从最初,起了十分重要的积极作用,到现在,变得越来越,捕风捉影,弄得人心惶惶,让他内心深处,渐渐变得,迷茫起来,不知道,这项制度,到底该不该,继续实行下去,朝中一些,高官大员们,也俱是争论不休,最终,也不能,得出个,具体的结论来。
所以,吏部尚书任志伦,才在本届春闱的时务策论上,出了这个题目,原本,也没想过,真的有人能够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只是想要看看,朝堂外的读书人,都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但凡能有,一丝的启迪,也是好的,可是没成想,贺书渊的回答,竟然真的能够,解开这团乱麻!
他们一直以来,都纠结于,“风闻言事”这项制度本身,而没有考虑到,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