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娘拿眼看:身材匀称,眉目周正,一双手交叠在小腹,垂眸敛眼,目光毫无飘忽之感。
“奴婢春桐见过夫人。”规规矩矩磕头,声音清晰恭谨。
褚青娘淡眼相看,倒为难魏文昭,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个么中正平和,挑不出错儿的丫鬟。
“起来吧。”
“谢夫人。”
褚青娘特意留心了一下这女孩儿的五指,既不是小姐般娇纤,也不是粗苯,真真应得‘中庸’二字。
“我这里伺候没有别的,只是没有我吩咐,你不能踏入主屋一步。”
“是”春桐屈膝,似乎被告诫过什么,对褚青娘命令没有分毫质疑。
很不错的一个丫鬟,不急不躁,不缓不怒,最少比她的阿谭和珍儿都强。
魏文昭还是很强的。
“下去吧。”
“是”
褚青娘看春桐屈膝出去,起身对着镜子检查头饰衣裳,最后吩咐珍儿:“咱们去三子珍。”
开通皇商这么大的喜事,青娘却不见人影,商行、店铺,难免人心浮动,褚青娘要亲自去看看。
“是”珍儿手脚麻利收拾好东西,伺候青娘出门。
谭云芬拿了药油出府,正碰见唐百病在哪里急得抓耳挠腮,看见她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哎,这位大嫂能不能通传一声。”
谭芸芬笑:“不用通传了,我们奶奶知道您过来,奶奶说唐大夫要这个是为了研究,是为天下百姓造福,让我再给您分点。”
一句话窝到唐百病心里,说不出的窝心感激。
大虞讲究同行相忌,多少珍贵药方就因为独传,传着传着就没了。他为了那些宝贵的方子,不知道舍出过多少脸皮,从没见过褚姨娘这般大方的。
哦,不对,是褚夫人了,天天守在伯府门外的唐百病,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消息还是知道的。
珍而重之将药瓶收到怀里,对着伯府大门深深揖手,铿锵有力:“唐百病替天下百姓,谢谢褚夫人大度。”
谭芸芬笑着拦住:“别谢了,夫人说您这样的,才是百姓之福。”
“哎,得谢,得谢。”唐百病按着胸口瓷瓶,欢喜的很跟着谭芸芬一起走,
“你回去告诉夫人,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只管找我,别的不说内外妇儿,就没有我不精通的,不是我吹,这京城敢这么说的,除了我唐百病也没有别人了。”
谭芸芬脚下一停,心思微动:唐百病确实是京城名医,不如让他给奶奶开服避孕药,绝对管用不伤身。
“怎么?还真有病人,谁啊?”唐百病好奇凑过来。
谭芸芬转念又一想,嫡夫人吃避孕药,只怕传出去不好。别的谭芸芬不懂,后宅那些事谭芸芬还是懂的。
这事在大小姐婚嫁之际传出去,没有半分好处,还是去药房可靠,反正她很少出府没几个认识的。
思量好,谭芸芬转脸和唐百病笑着岔开话题:“好端端谁吃药,唐大夫赶紧去忙吧。”
“成”唐百病其实更宝贝自己怀里药油,“有病再来找我,保管药到病除。”说完乐呵呵走了。
“谁一天想找你啊?”谭芸芬笑的无奈又嫌弃,当然嫌弃的是兆头不好。褚青娘说过,像唐百病这样的人,都是可亲可敬的。
谭芸芬随意在路上雇了一辆马车,绕了半个城抓药。保胎药、避孕药都是常见药剂,谭芸芬多花银子,买了几幅不伤身的提着出来。
刚出药房门就碰见个冒失鬼,差点撞在她身上,吓得她一个趔趄,药包差点飞到天上。
幸亏来人机灵,一把手抄了还给她,不停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您,家里有急病。”
来人看着神色慌急不似作伪,谭芸芬瞪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抱好药包:“下次小心点,来这里的急病多了,撞到我没事,撞到病人怎么办?”
“您说的是,说的是。”来人还是不住嘴道歉。
“行了、行了,去吧。”谭芸芬没再为难,自己提脚走了。
马车走在京城街头,一路上各种叫卖声,孩子欢喜声、央求声。谭芸芬小心将药包护在怀里,怕马车颠簸给磕破了。
“哎!哎!小心,吁~”车外马夫忽然惊叫起来,然后就是一个急刹车。
车里谭芸芬不防备,肩膀撞到车上‘咚’一声,听着就很疼,可谭芸芬顾不得自己肉疼骨头疼,先把怀里药包上下左右翻看。
还好没事,没磕着碰着,就是挤的有点歪。
检查好药包,谭芸芬才听到外边车夫和人争吵,好像遇到碰瓷的。
谭芸芬将药包小心放到座椅车厢角,撩帘子出去看,果然一个泼皮样人物,抱着腿在地上哼哼。
马车夫在那儿脸红脖子粗:“我可没撞你,是你自己跑出来,这儿大伙都能作证。”
四周很快围上人,谭芸芬不愿节外生枝,从袖里掏出两粒银角子砸下去:“再不滚,请你应天府吃官司。”
泼皮见了银子,笑的见牙不见嘴:“还是这位奶奶大方,小人祝你开门见喜~”捡起银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谭芸芬没好气白一眼泼皮背影,放下帘子回车厢,将药包仔细护在怀里:“走吧。”
“行嘞~”马车夫应一声,鞭子一甩,马车又吱吱呀呀往前走。
街对面二楼有个喝酒上头,到窗户边吹风醒酒的,揉揉惺忪醉眼,嘴里嘀咕:“难道爷刚才看错了?好像有人刚才动那个车窗了?”
又好像没有,晃晃装了七八斤水的脑袋,又被朋友叫回去喝酒。
谭芸芬回到映霞苑,褚青娘还没回来,她也不急自去厨下找了药吊子,到廊下支了火炉小火慢熬。
春桐看见了,从屋里出来含笑:“谭姐姐在忙什么,有没有奴婢凑手帮忙的?”
谭芸芬悠悠瞥她一眼,缓缓打着扇子扇火:“不用,魏大人的人,我们映霞苑可不敢支使,姑娘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春桐被刺也不见怒,只是不远不近笑着套近乎:“谭姐姐这是给谁熬药?”
谭芸芬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缓缓打扇:“我给谁熬药,碍着姑娘什么事?”
再被刺一回,春桐抿笑不语了,自回屋也端了小板凳出来,手上拿着活计,不知是守着谭芸芬,还是守着药炉。
褚青娘这一出去,中午饭也没能赶回来,直到午后才回来。谭芸芬一直守着药,半步都没离开,见褚青娘回来立刻将药放进木盘。
却不提防春桐闪出来:“谭姐姐熬药辛苦,还是奴婢给夫人送进去吧。”
“不敢”谭芸芬带着三分怒意,斜了一眼春桐“不劳姑娘费心,只要姑娘别害我撒了药就行!”
春桐既不反驳也不强硬,嘴边带着三分恰到好处谦卑笑容,退到一边:“是春桐莽撞惊到姐姐。”
“哼!”谭芸芬瞪一眼春桐,自己去了上房。
春桐嘴边依旧三分谦卑,三分退让的笑容,目送谭芸芬将药端进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