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昭结结实实把头磕在青砖地上,生怕诚意不够,不能换取来生姻缘。
只是画面忽然一转,青砖地变成了硬硬的黄土地,桃花树下十二岁的褚青娘笑眼明媚,没有一丝阴霾。
“我就是褚青娘,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魏文昭跪在地上傻傻看着眼前少女,十四岁的自己完全被忽略,他忘了当年自己说过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魏文昭梦的起身,推开年少的自己。
这一次,他一定要抱到青娘,哪怕是梦里,哪怕没感觉,他也想抱一下青娘,哪怕只有一下下!
魏文昭扑到褚青娘面前,可惜青娘像水中倒影一样,晃一晃消失不见。画面转到十年后,他从琼林宴出来,脑海里翻腾的都是宴会上拉关系得来的消息。
“陛下身边缺一个中书舍人,可惜轮不到咱们这些才入仕的。”
然后黑黢黢的夜里,他碰到准备坐轿回家的吕侍郎,吕侍郎在黑夜模糊灯笼的照耀下,掀开轿帘问他:“魏探花这么年轻有为,不知家里有婚事没,我家有个女儿年方二八,温婉贤淑很仰慕探花风采。”
年轻的探花郎在黑夜里没说话,中年的魏文昭心里疼痛。原来那时候,人家第一次问的时候,自己就准备舍弃青娘了,并不是因为吕侍郎的应承。
魏文昭绝望的闭上眼。
黑暗的轿里,吕侍郎声音还在继续:“陛下今天还问我,中书舍人选谁好,要知识渊博还有年轻有为。”
年轻的探花郎没有住客栈,跟着当朝三品礼部侍郎去了吕府。
魏文昭麻木的跟着,看着年轻的自己在烛光下,在吕家众人面前,矜持的展现自己容貌风度,对吕文佩轻轻揖手:“五小姐,文昭这厢有礼了。”
晨风吹拂阳光照着草尖,魏文昭看着年轻的自己欢喜鼓舞回到家。
看着自己傻乎乎高兴:“青娘,我找到通天梯了……”
“啪”一个耳光甩在自己脸上,魏文昭却不管不顾往前走,他想青娘,很想很想,哪怕在梦里让他抱一下,就一下。
魏文昭睁开眼,感觉鬓角湿湿的,随手一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打湿鬓角打湿枕头。
窗外微微泛着清灰色晨光,离清晨日出还得一会儿。魏文昭静静躺着,等窗外公鸡打鸣三遍,等着晨光微熹,才慢悠悠掀开被子起身。
等魏奇来时,魏文昭已经打理好自己。魏奇拎着热水壶,一边替自己倒热水,一边啰啰嗦嗦说话。
“老爷昨天睡得好不好,院子里的鸡别养了吧,吵得老爷早上睡不好。”
魏文昭笑笑,挽起袖子洗脸:“没事,我睡觉踏实没听见鸡叫。”
魏奇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放下水壶忙着给魏文昭擦桌抹柜——床铺魏文昭已经自己收拾好了。
许是怕屋子寂寞,魏奇絮叨的声音不断:“邵家那边来信了,三小姐这一胎怀相不错,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产了,老爷不去看看?”
魏思年,最终嫁到了沧州邵家嫡枝,成了邵家二少将军的妻子。是魏思云牵的线,有没有褚青娘示意,就不知道了。
在魏文昭面前,府里从来没人提起褚青娘,因为谁都知道那是老爷心里的伤疤。
褚青娘走了,已经走了好几个年头,带着新皇手书,带着商队和魏思成,远游西域十六国。
吃完简朴的早饭,魏文昭一手鱼篓,一肩鱼竿悠悠然往外走。
褚青娘离开那一年,魏文昭终于上书乞骸骨,告老。
四十多岁的右丞相告别朝堂,自己种了两分菜地,养了几只鸡,每天没事就是出去钓钓鱼,或者看看还留在身边二公子维思瑞的功课。
魏文昭的小院很简朴,就三间青瓦房,一个小小院落一颗枣树,墙角一间鸡舍。
小院位置也很偏,在永嘉伯府东院,靠后墙的东北角。
府里许多仆人不明白老爷那么多好屋子不住,却住这么个仆人住处,可魏奇明白,当年褚青娘以妾室身份回到魏家,最初的最初就住在魏府后墙东北角,一处下人的住处。
这许多年过去,魏奇已经不会在魏文昭面前说什么,只是跟在后边出来时带上院门。
一主一仆慢悠悠往荷花湖去,魏文昭将肩上鱼竿交给魏奇:“今天钓到鱼送西院去,我听思瑞说他娘最近学着做熏鱼。”
“是”魏奇弯腰。
来来去去留在永嘉伯府的,竟然只剩下他、吕文佩,还有一个思瑞。
吕文佩依旧深居简出,现在却忽对厨艺感兴趣,没事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
只是不管做得好坏,从来没请他尝尝。魏文昭也不在意,他和吕文佩没缘分,也生不出缘分。
那么褚青娘呢?真如梦里一样,他请求褚父在来生把青娘还嫁给他,他会珍而重之呵护?
魏文昭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湖面。微风泛起波光粼粼,田田莲叶微微摇摆,粉绿的荷苞嫩嫩的箭一样挺拔,还完全没有绽放的意思。
算了吧,魏文昭哂笑,他对自己没信心,若果来生没有记忆,凭着他的自私,再次伤了青娘怎么办?
就这样吧,如果真有来生,他愿身为女子,宁愿被青娘辜负,也不愿再辜负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