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有些介意。
许是两人窃窃私语的举动过于明显,刘放忽的将矛头对准他俩,乘着醉意道:“皇兄,夏婕妤虽是你的宠姬,可她位分不高,你怎能让她与母后并尊,岂非置天家颜面于不顾?”
蒋太后叱道:“放儿,不许胡说!”
心里却是高兴的,还是小儿子懂得心疼娘,大的就只会一味袒护。
蒋碧兰看着在座精神抖擞的面容,心中暗暗冷笑,皇帝这才是把夏氏放在油锅里煎烤呢,瞧瞧,只这么一件事就足够名垂青史——为了宠妃连规矩都不要,谁看了心里不腹诽两句?也亏得临江王为人正直,才肯直言犯谏。
魏氏却悄悄拉了拉丈夫衣袖,“浑说什么,谁要你傻乎乎起来出头,陛下自然有他的用意,夏婕妤身怀有孕,没准还是个皇子,陛下赐她个座位怎么了?母后心胸宽宏,自然不会计较。”
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一席话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引到夏桐肚子上,还好天气渐冷,又是夜里,衣裳格外宽大些,否则她真会尴尬死。
魏氏成功安抚住丈夫,又亲自上前给夏桐敬了杯酒,“妾身替夫君向您赔罪,也望月神娘娘保佑您成功诞下皇子,好为我大周开枝散叶。”
夏桐就觉得这位王妃“心直口快”得恰到好处,瞧瞧,她若是生不出皇子,倒好像有负于天下似的。
刘璋却淡淡将杯盏接过,“夏婕妤有孕,这杯酒朕代劳好了。”
让安如海换壶酸梅汁来,亲自为夏桐斟满,“无论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魏氏的笑容略感僵硬,瞥了眼蒋太后,见太后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安分退下。
夏桐喝着微凉的酸梅汁,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皇帝肯这样替她解围,她自然感动——这会子倒觉得先前的“捧杀”都不算什么了,跟魏王妃比起来,皇帝至少对她是真的好。
蒋碧兰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只好暗暗生气。
酒至三巡,在座众人皆露出醉态,夏桐看皇帝脸颊略显酡红,正要问问他要不要紧,好着人弄碗醒酒汤。
刘璋轻轻摆手,“不必,朕清醒得很。”
说这种话就不怎么清醒了,想必还是伤感,夏桐蓦地想起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可能这张无数人渴盼得到的龙椅,对皇帝而言真的没那么重要吧——至少没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重要。
夏桐叹了声,正要让人将舷窗拉开透透气,忽闻一阵清亮的丝竹声远远传来,不由得竖起耳朵。
声音愈近,愈明晰清澈,如同九重云端传来的天籁,压过室中一切喧嚣。原本行酒令的人也停下手中活计,目不转睛看着窗外。
早有知趣的宫人将殿门和窗棂尽皆拉开,皎洁的月华流泻而入,洒落一片银白。
波平如镜的湖面上,一叶小舟翩跹而来。舟上女子身披红衣,手执长笛,迎着天上月轮,湖中月影,恰似一朵深秋才绽开的菡萏,在这万花凋零之时展现她绝美的灼灼之姿。
夏桐此时才明白什么叫画中人,比起上回御花园的近景,如此远观,更显得冯玉贞有种不可亵玩的朦胧之美——她果然又进步了不少。
况且人远在湖心,旁人想近身不得,也避免了上次的尴尬。
蒋碧兰的银牙则几乎咬碎,“好你个冯玉贞!”
竟敢背着她玩这种把戏,明摆着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若没人指使,她怎可能有这种胆量?
蒋碧兰几乎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锁定夏桐。
夏桐迎向她愤恨的眼光,只耸了耸肩——这是皇帝批准的,与她可不相干。
魏王妃看着在座那些藩属亲王,无论年老年少,一个个眼睛发直,口角流涎,心里着实轻蔑,还好她家夫君是见过些世面的,不至于被这种货色迷惑住。
谁知一个眼错,就见刘放从座上离开,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
魏氏急道:“你去哪儿?”
刘放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满眼都是那日御花园偶遇的仙子——仙子正在天宫袅袅起舞,召唤他过去作伴呢。
可他忘了,自己此刻正在湖心亭中,而非平地。但听扑通一声,刘放越过隔板,直直栽了下去。
彼时夏桐正吩咐安如海端了解酒汤来,一口一口喂皇帝服下,忽听外头嘈杂声不断,忙让春兰过去查问。
冯玉贞不会又遭人侮辱了吧?她那船远在波心,别人按说也登不上去呀!
谁知春兰回来时面色十分为难,“不关冯美人的事,是临江王……他不慎落水了。”
夏桐:……
一时间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话说回来,这人定力也太差了,连侍卫都不如,还是因喝多了酒的缘故?
可见酒的确不是种好东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