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榻中人脸色烧的通红,唇瓣却干裂的苍白,一张一合,像是离了水的鱼儿,辗转挣扎。
一句句喃喃之语,正是他心中执念,抑抑道来,缠绵悱恻。
“是我选错了,我府里没出事的时候,就跟父亲说过,要嫁给你做五皇子妃,后来、我以为我能在宫里查到什么的……”
孟芷冉慢慢地俯身,唇瓣夹着咸涩落在薛世泽喃喃的唇瓣之上……
那如同和尚念经一般的话,像是被那滴眼泪给浇息了,瞬间无声无息。
高热终于退去,榻中人呼吸渐渐平稳,熟睡了去,孟芷冉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落在薛世泽掌心,像是就此牵住了一生,没一会儿也疲累地睡去。
屋子里静谧无声,薛世泽缓缓睁开了眼,盯着榻边的孟芷冉看了一会儿,极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看来这辈子当真要为着她众叛亲离了。
孟家的案子,他不是没查过,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纵然是宫里,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定了罪,必要证据确凿,他那时很是废寝忘食地查了一番,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后来……她那样绝情,他便没再碰过孟家的案卷,只瞧着那封页上,孟家女三个字,便心口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如今,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处……
五殿下糟心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当初抽丝剥茧地继续往下查了,何至于耽误这五年功夫,还得重新来过?
唉,小姑娘被熬成了老姑娘,虽然仍旧风韵犹存吧,但肯定不如五年前好糊弄,瞧瞧为了逼出两句实话来,他费多大劲。
关键是他,从人见人爱的五皇子,熬成了沧桑五殿下,皮相都没有从前那么细嫩了。
孟芷冉跟他睡了一晚上,竟然真的只是睡了一晚上!
他这幅身子难道还不够她奢望的?
怎么她就能忍住?
怎么就不趁着他身残志不坚的时候,上下其手?
五殿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泡个牛奶浴。
又暗自得意,幸亏后知后觉地用内力延续高热,总算骗来个吻。
就是可惜了的,他本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没敢回吻。
唉,惆怅。
福宝跟个灯杆似的进来,张大了嘴,刚要高兴地叫唤,就被薛世泽给瞪了回去。
福宝双手捂紧了嘴巴,憋住了,被五殿下使了个眼色,撵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五皇子仿佛不折腾一回,就睡不踏实,反正伤口在那摆着,换回药就要把脓水烂肉挤一挤,发热也很正常。
于是乎,每逢午后五殿下便要发起热来,胡话连篇,内容都不带重样的,先是回忆往昔,五年在外是多么的不容易,怎么从金尊玉贵的小皇子落魄成江湖要饭的,又如何发愤图强,成了威名在外的薛五郎,铺垫完了,最后都会落到幽怨的一句话:“你后不后悔,当年没跟我走?”
那深宫怨妇的忧郁气质,一度让顾兆作呕,不懂这货同一个套路,怎么就能糊弄得了聪慧的孟姑娘。
顾兆这次又逃出屋子,嫌弃地掏了掏耳朵,恨不能把那些个胡话从耳朵里倒出来,结果抬眼就看俞叔和福宝皱着鼻子哭,哭得那叫一个丑……
“顾公子,殿下是不是不行了?怎么每日午后就起高热呢?”福宝扒着顾兆的轮椅哭着问。
顾兆舔了下唇,想想也是,为着从人姑娘嘴里掏出两句话,就发着内力起高热的傻子,这怕是头一个,也怨不得人人都信了。
顾兆觉得,他要说薛世泽是装的,不用薛世泽动手,福宝就能将他连轮椅带人,隔着栏杆扔出去,于是乎真话在唇畔转了半圈,咬牙说道:“谁说不是呢?要不要跟宫里报个丧?”
瞧病的大夫贱嘴一张,冲散了潋月楼的晦气,若潋月楼的主人真不行了,那倚仗这位主人的残废大夫,日子也不能过了。
如今大夫还能张嘴胡说八道,那显而易见,潋月楼的主人还是生龙活虎的。
俞叔和福宝嘴巴都咧到了后耳根,兴高采烈地吩咐小厨房上锅子。
于是乎,第五日的时候,某不要脸的殿下看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再也发不起热来了。
薛世泽磨着后槽牙,看着顾兆绕着桌子转,一会儿麻酱,一会儿蒜泥,一小碗调料,愣是让他转了五六圈。
“那根胡萝卜不错,拿根绳儿栓上,就吊你眼门前儿,怎么样?”五殿下仰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