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谁给她的胆子,自然是皇后。
皇后冷着脸,盯着薛世泽,她没给薛世泽赐坐,这厅堂里能坐的地方,也只有她坐着的罗汉榻,小几子另外半边都空着。
薛世泽这阵子没规没矩惯了,她不赐坐,薛世泽也能自顾自地找了地方坐,若是寻常,已经一滩泥似的歪在罗汉榻上了。
但今日,薛世泽负手而立,溜溜达达地,那模样不是来拜见她这个母后,而是来视察她这宫殿的。
薛世泽临出门前,换了衣裳,又穿上他闪瞎眼移动小金库似的宝蓝外衫,腰带上镶金嵌猫眼石,团福纹金灿灿的,就这么件衣裳,搁谁穿,都得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似的,偏薛世泽能穿出一股子皇子的矜贵风流姿态来。
宝蓝衬得他皮肤极白,郎眉星目,好一个翩翩儿郎。
她和太子如今一个比一个落魄难堪,而她这个好儿子端的在外活得风流恣意。
薛世泽任由皇后上下打量着,桃花眼轻轻上扬,笑着说道:“忘了跟母后说了,那六千两的银票我收着了,想着该不是我二哥的小金库,是从母后这里出的吧,儿臣多谢母后了。”
皇后自觉在深宫多年,没有从前那样一点就着的脾性,可她还是被薛世泽这般模样给激出了火气,和风细雨地同他说话,根本就不能够。
“本宫问你,你父皇跟前的那个明才人是怎么回事?”皇后盯着薛世泽问。
薛世泽乐了:“母后,您这话问的,我父皇跟前的人,您自己个儿不知道,倒来问儿臣?儿臣有一个娇嫔的教训还不够,难不成还能关注父皇跟前的小庶母?”
皇后涂了大红口脂的唇紧紧抿成一线,死死地盯着薛世泽。
都是聪明人,她再怎么装傻,也不能真的跟薛世泽说,她不知道娇嫔的事儿。
但她偏偏就习惯了,她就觉得薛世泽该默默咽下去这件事情,永不再提起。
皇后强压着怒气:“本宫知道,上次的事情委屈了你,但……”
“知道上次的事情委屈了儿臣,知道上上次的事情委屈了儿臣,上上上次也是委屈了儿臣,但母后还是希望我忍耐,继续为二哥出力,继续为母后鞍前马后。”薛世泽没等皇后说完,便含笑说了这句,随后话锋一转:“母后真当儿臣是傻子,是泥人?”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
从前由着人搓圆捏扁,那是因为他没往心里去,还把她们当做亲人。
“母后这开场白,儿臣都听腻了,母后还没说腻么?下回实在不必说了。”薛世泽略带嘲讽的看着皇后:“儿臣瞧着母后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委屈了儿臣。”
“你是本宫的嫡次子!本宫给了你无上的荣耀与尊贵,你便是为本宫,为你二哥做些什么,难道不应该?”皇后尖利的护甲落在海棠小几上,发出“啪”地一声钝响:“你少在这胡搅蛮缠,装疯卖傻,本宫就问你,明才人是你从哪儿找来的,你为什么要送她进宫?纵是本宫委屈了你,本宫也是你的母后,你不给本宫添助力,也不该给本宫添堵!”
训斥孟芷冉不过是借口,她想要质问薛世泽,那个长得像贤妃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但太子才被废,那天还出了那样的事,皇后不好主动宣召薛世泽进宫,只能逼着薛世泽进宫来见她。
薛世泽挑着桃花眼看了皇后一会儿,旋即轻笑了下:“儿臣都二十了,母后竟然还不知儿臣的脾性,儿臣是背地里有小动作的那种人么?儿臣但凡做什么,那都是明目张胆的。”
“明才人不是儿臣送进宫里来的,儿臣之前还明确地跟她说过,儿臣再怎么犯浑,也没道理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添堵。”
要不就说,话不能说的太满呢。
他话音落地还没多久呢,他的嫡亲母后就不止给他添堵,还想要他的命。
“你不给本宫添堵?人就送进了宫?送到了你父皇跟前?”皇后面上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薛世泽微微一笑:“是啊,儿臣只是告诉她,父皇哪天会出宫,能不能进宫,能不能爬父皇的龙榻,那都是她自己的本事,儿臣也没想到,她一个徐娘半老的人,会有这样的本事啊,难不成父皇现在口味变了,不喜欢娇嫔那种娇媚的了?”
皇后冷冷地看着薛世泽,并不回答,薛世泽便自顾自地点头:“儿臣看,许是上次的事情,给父皇提了醒,娇嫔这样的,连二哥的床,儿臣的床都敢爬,这种年纪小的不靠谱,所以转头改喜欢成熟明艳的了。”
“薛世泽!”
皇后直呼其名,这是怒极了。
“儿臣在,母后不必这样喊儿臣。”薛世泽冲着皇后笑:“儿臣就是觉得母后实在对儿臣太不了解了,所以给母后提个醒,儿臣呀,从来不吃亏,谁敬我一尺,我敬谁一丈。明才人就是个开头,若谁再来招惹儿臣,儿臣真不知道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母后没别的事,儿臣便去父皇那了,儿臣给父皇送过来这么称心的人,总得讨点封赏不是?”薛世泽说完,行了一个告退礼,溜溜达达地往乾清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