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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情义彰(1 / 2)


霍洋是徒步走进竹坞的,虽脚步迟缓踌躇,却不曾退却半步,但凡他稍有犹夷掉头来,便能瞧见身后不远处有人跟着他。

“嗤。”霍涛低低嘲弄一声,神情古怪。

他着实没料到他这位大哥会有这本事,竟在听了方贺两家的事后头也不回的奔这里来,有趣。

霍涛也不知嘲弄了多久,唇角微僵时才记得收敛笑意,眼底徐徐铺满阴翳。

蠢货,竟让他徒行这许久。

心里咒骂声,步子却没落下,跟去小桥头时霍洋已进了贺家家门,他遂沿溪行至迴廊下,正巧听见那蠢货下保证。

“嗤。”他又面带嘲讽地掀起嘴角,朝屋后去。

屋后的院落种着几棵梅树,今已凋零三分,沿溪这棵似乎跟贺家院里那棵一模一样,霍涛站在树下,半晌后摘下朵像是新绽的梅花,在指间旋了旋。

“笃笃笃——”有名的无赖难得懂礼一回,耐心敲几下门。

阿蒙应门应得比炮仗还快,见来人后照例询问:“不知客是何人?”

“霍涛。”

阿蒙未曾见过他,但一听名姓便知他是云飞骂过的无赖子,当下作势拦他,霍涛却抢先一步恢复本性,将他撇开径自踏入院中。

“且慢!”阿蒙回过神来吼他一声,冲上前将男人拦腰截住。

霍涛不屑挑了挑眉,没将眼前瘦胳膊瘦腿的人放进眼里,只咧了咧嘴角:“滚。”

阿蒙横眉冷对,在霍涛拂袖推他时一把将其逮住,狠狠摔去地上。

“嘭——”约莫是这般声响。

“……”仰面朝天的霍二公子疼得肩不是肩,腰不是腰,躺地上回味了好半天,怒极失笑。

合理怀疑这夯货是从那位贺姑娘身上学来的功夫。

霍涛阴笑着扶坐起身,见霍沉立在踏跺上睥睨草芥那般睥视着他,冷嗤声:“呵,三弟的待客之道好不做作。”

“你不是客。”某人语调毫无波澜起伏。

“极是极是,都是霍远那老贼的儿子,至亲手足岂能称客?”霍涛拿话恶心人,忍痛起了身。

霍沉并不想搭话,没甚么耐心地觑着他,霍涛撇撇嘴:“请我进屋,我向你告个密。”

说罢低头转了转手上梅朵儿,先前嫩黄完好的花瓣已教他捏出折痕。

“你摘了我的花儿。”霍沉语气有些生硬,比先前霍涛刻意惹他不悦得多。

“岂敢,”霍涛否认到一半又不想再否定,改口道,“三弟觉得花儿要紧还是贺姑娘要紧?”

霍沉闻言面色一沉,静默会儿转身去了书房,霍涛捏紧梅花跟上。

……

书房内,霍涛端着死皮赖脸要来的茶嗅啊嗅,霍沉坐在窗下自顾自下棋,不予理会。

“如何不着急问我?”霍涛问。

“憋死你。”霍沉冷漠。

“……”

霍涛轻笑声,放下茶盏,一手托腮,一手拈起丢在几上的小梅花,漫不经心地问起:“霍远那老贼真是你打伤的?”

霍沉落子的动作微顿,总算转过头正眼瞧他,并不客气:“我以为是你。”

“有趣。”霍涛笑得更为真心,“我为何打我父亲?我虽恨他,却也敬重他,倘或没他,世上又怎会有我?我又怎会锦衣玉食、为非作歹活这二十年?对么,三弟。”

霍沉最恼别人与他讪皮讪脸,更恼霍涛与他说的这些话,当即沉下脸色:“不说事便滚。”

“啧,呕什么气?”霍涛撇撇嘴,又捻了捻指间脆弱的小梅花,道,“这缃梅倒很像贺姑娘,她那年打我时就穿着身鹅黄色衣裳,身上也似花儿这般香喷喷的。”

霍沉捏了捏棋子,冷言相向:“不妨再说一句。”

“哈,有妨,有妨……眼下在人跟前讨巧的可不是我。”

拐弯抹角半日,霍涛总算想起来“告密”,将霍洋寻上贺无量的事说来,末了懒洋洋喟叹句:“想我平生羡慕过不少人,却是今日才羡慕起大哥。”

霍沉瞥他一眼,霍涛的确露出羡慕神色来,一边喃喃自语:“羡慕他竟真正勇敢了回……”

话落,霍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额,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回他一句:“你也可以。”

霍涛想也不想地嘲弄声,俄顷,阴云罩顶般,脸色也转向阴郁。

“我不行。”他低哑着嗓子,声音划破一室静谧,忽的,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咬牙切齿地高喊出来,“我不行!”

“我的身体里没有一丝高贵的血,我只是活在青砖明沟里的胆小鼠辈!我和我们的父亲一样,不像祖父,不像我们那从未见过面的大伯,不像你们任何人!我甚至没有温和善良的母亲!更没甚么慷慨大义的舅舅援之以手!”

他从交椅上弹起身子,双目猩红:“我若是勇敢,早便杀了他!”

他似是中了邪,极不受控,霍沉眸光落在他身上,没表出丝毫异样情绪,只手心难得地发了热。

霍涛站在原处大喘着气,半晌后,凉水兜头般哆嗦下,好若被自己的话吓坏,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窗前黑影晃过,霍沉恍若未见,对着棋枰没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阿蒙寻来书房外,隔窗问话:“爷,外头又来了个叫霍洋的,见么?”

霍沉醒神,垂了垂眼,起身出了书房……

***

翌日一早辰时未过,贺家小院便让一众纸农围得水泄不通。

篱落里头的自然是些说话有些分量的老纸农,外头密密麻麻站着的,则是些年轻后辈与小学徒。

郁菀牵着令约坐至前廊,见她家姑娘难得露出伤怀,伸手捏了捏少女,低声劝慰:“昨儿夜里不是说好的么,这事并非因你而起。”

“可我没早些将方琦的事说与你们。”

说起这个,郁菀又气得瞪她眼:“还敢提这个?”

昨儿夜里贺家几口促膝长谈,听她说起方琦这事,贺无量当场抛去忧烦,炮仗似的炸了起来,臭骂方琦一顿。

为了这事,从小到大没听过一句重话的乖巧姑娘被数落了不下十句——贺无量三句、郁菀三句、阿显若干句。

“……”令约垂下头,眉间仍旧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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