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师生挚友,知己伯乐,平步青云,扶摇万里!
东林酒楼。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的脸上,都多少染上了些?许酒晕。
刘缶自为官以来,便再未如此畅快淋漓的喝过一场酒,如今满心之中,皆是畅快。
他带着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向唐桁的肩膀,感受到唐桁肩上坚硬的肌肉,很是满意。
“你这小子,对我胃口!这身?板,定有武艺在身?,他日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必是一员猛将!”
刘缶乃武将出身?,却无奈不能常从兵事,因此这也成?了他心头的执念。
“老刘啊,你可真?不会说话!”黄晗呵呵一笑:“人家子宽将来最不济也是要?入翰林的,你呀,就是个大老粗!”
话是调侃,可未尝没有辛酸。
大历不重视军事,武官毫无地位可言。近些?年也未曾有外患,立军功升官加爵更无从谈起。
可若是因为大历国力昌盛,万国来朝而无战事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安宁是大历丢失北境国土换来的!
说难听些?,这是别人施舍给大历的!
朝中人忙着争权夺利,皇帝也忙着与?世家斗智斗勇,巩固权力。而北边的羯颉就像一支悬在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剑,时?刻刺痛着黄晗和刘缶的神经?。
偏偏,他们无能为力!
唐桁同样清楚大历朝如今面临的内忧与?外患,他端起一杯酒,敬向刘缶:“先生说的是!子宽习文学武,皆是希望学有所用?。”
“今日边境安宁,子宽愿执笔献策。他日若边关再起烽火,子宽同样愿意投笔从戎,马革裹尸,以护家国!”
刘缶仰天大笑:“好啊!好啊!”
他似想到什?么,拿起桌上的一根筷箸,敲击青铜的酒樽,口中低低诵唱: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熟悉的调子切中唐桁的内心,他随即也跟着合唱了起来:“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一曲唱罢,似是意犹未尽。
刘缶仰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京城的天,如何?比得了边关的壮美雄丽?可惜,他的手,怕是再没有机会拿起□□了。
气氛至此,更是悲从心来。
黄晗看?着座中如唐桁、谢英、沈思齐这般的少年人,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地踏进京城这方天地。
自以为能崭露头角,一展宏图,到头来凄惶离京,被贬多年,后又得起复,蛰伏至今。
他是文官,是士!士,愿为知己者死!
无论?皇帝任用?自己出自何?种初衷,黄晗一直感激皇帝的赏识的信重,更愿为了君王的大业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偶尔的,回头去看?,他这些?年又做到了什?么?他仿佛是在温水里难得清醒,却徒劳挣扎的青蛙,大半辈子,一事无成?!
而他失去的,却远比他得到的多得多。
他的好友、挚交,他的志向、抱负,他的雄心与?信心……
那?边,刘缶与?唐桁又双双喝下一杯酒,黄晗不禁浮起些?笑容。
或许,他不必如此悲观。
功成?不必在我身?,我死还?有后来人!七年前他不就在这里,遇见了那?个微薄的希望之光吗?
“……想当初,就是在这东林酒楼,我瞧着那?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手里捧着一叠锦绣文章。”
“我一接过来打开,一眼就看?见了那?手笔走龙蛇的好字。我就在想,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黄晗一番感慨出口,谢英几人有些?一头雾水。
一旁已年过而立的御史大夫秦子诚早已褪去曾经?的青涩,俨然修炼的成?熟而犀利。
他见几个年轻人有些?不解,便笑道:“老师这是又想起小七了。毕竟当年那?江南三?赋,确实是震撼人心啊。一个九岁的孩子,便能有那?般见解,又怎会是池中之物?”
谢英等人这才了解了当年的事,闻之也是纷纷称奇。
黄晗看?着他们,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你们都是小七的挚交,与?他心意相通,肝胆相照。他日若能有诸君肩挑重任,肃清朝堂,再创清明治世,某心安矣!”
一旁,刘缶再一次击箸而歌。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那?悠悠歌声之中,黄晗好像看?到,他少年时?的好友,同殿为臣的同窗,被世家戕害含冤而亡的挚交,都在对他笑……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宋·陆游《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②宋·贺铸《六州歌头》: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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