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潇刚下朝,一出宫门,便见锦英等?在马车前,神色有些?焦急。
她走过去,锦英立刻就?附到她耳边:“公子,宁姑娘来?了。”
裴云潇一愣,宁静心?
自从她的身份暴露,韩少祯让她离开,她就?再没了消息。她难道还在京城吗?
“人呢?”裴云潇直觉宁静心突然出现,一定?有大事。
“在万玉阁。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才?特?意选了那里?。老鸨认得她,便给?我递了信儿?。”锦英回道。
“走,去看看。”
裴云潇进入万玉阁,便被引到了一处隐蔽的房间。
推开门,宁静心一身男装,转回头来?,眼眶里?还噙着眼泪。
“宁、宁姑娘?”裴云潇关上门,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卧底这件事上,她其实没有怪过宁静心。一切都是赵希哲的阴谋诡计,宁静心不是主谋,更不是存心,她也不想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过于苛责。
“裴公子。”宁静心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现在才?知道,你竟,也是个女子。”
裴云潇一愣,下意识反问:“你不知道?”
她还以为,宁静心任务失败,赵希哲会将这件事告诉她呢。
宁静心自嘲一笑:“如?果我早些?知道,也就?不会……”
裴云潇没懂她的意思,但还是出言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损失。你对我,也不必有什么抱歉。”
若要说抱歉,宁静心该对韩少祯有所抱歉,毕竟欺骗了他的感?情。但如?今韩少祯已绝口不提此事,裴云潇也就?不再提起。
“不是的。”宁静心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和你,明明都是女子,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以前我常常怨恨,觉得这是上天待我不公。可直到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我只是没有反抗的勇气,所以也永远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裴云潇心中?一动,宁静心话中?的意思,似乎事情另有玄机?
她没有说话,反而静静倾听宁静心的倾诉。
“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我父母皆亡,与?祖父相依为命。可实际上,我爹,他根本?没死。”宁静心眼神释出怨怼。
“我们宁家,世代行医,虽比不得高门大户,可也衣食无?忧。但我爹,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总以为自己能做人上人。可他又不思上进,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踏入赌场,就?再没回头。”
“家里?被他欠下了还不清的赌债,为了躲债,我们就?说他死了,实际上,他没死,只是躲在外面。祖父舍不得放弃这唯一的儿?子,告诉我无?论如?何,要替他还清赌债,让他重新回家。”宁静心哽咽着。
“他是我的生父,我能怎么办?所有人都告诉我孝字大于天,我也就?……真的信了!”
“赵公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我的。我每替他完成?一件事,他就?替我爹换一部分赌债。明明是一个不配为人父的禽兽,却成?了威胁我的筹码。”
“当?年我孤身上京,便是祖父被他活活气死。我怎么那么傻,傻到那个时候还没有清醒!”宁静心满脸是恨。
裴云潇心中?暗叹。
不是什么人都能摆脱亲缘的绑架,更何况是从小三纲五常教育出来?的宁静心?
“但现在,我突然就?醒悟了!”宁静心抬头,看向裴云潇:“你让我知道,同?为女子,还有另一种选择。”
“虽然我已经错过了选择的机会,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想要的模样。我不能,让人毁掉我的美梦。”
“裴公子,不,是裴姑娘,赵希哲要杀你,在谢大哥成?亲那日。裴淖已经答应,亲自给?你下毒!”
即便裴云潇早知宁静心此来?是有话要说,但仍被她的消息震惊到了。
看样子,赵希哲和裴淖终于忍不住了。像他们这种做事总要瞻前顾后,考虑利益的人,一旦下决心下杀手,那就?证明,他们是真的急了!
“宁姑娘,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但你给?我报信,你自己怎么办?赵希哲不会放过你的。”裴云潇担心道。
“我躲起来?,他找不到我的。”宁静心无?所谓。
“他能威胁我的,无?外乎就?是我爹。可我已经不在乎了,随便他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可裴云潇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一旦出什么事,岂不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样吧,宁姑娘先?待在万玉阁,我会嘱咐她们好生照料你。等?事情过去,你再出来?,我送你回吴州?”裴云潇道。
赵希哲要对他们下手,而裴云潇等?的就?是这个契机。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胜利在望,裴云潇不想出什么岔子,更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宁静心想了想,便答应了。
三日后,裴娇出嫁。
裴云潇作为娘家人,自然是在裴羡府上送嫁。而她又是谢英的好友,之后还要再到谢府吃喜酒。
既然知道了裴淖要动手,裴云潇自然小心提防。
当?花轿进了谢府大门,裴云潇与?唐桁一道出现在席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裴云兆等?人赫然列席。
本?以为裴云兆他们会制造机会对她下毒手,可酒过三巡,谢英都入洞房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赵希哲在玩什么把戏?还是宁静心骗了你?”唐桁心存疑虑,在裴云潇耳边低语。
“宁静心在咱们的计划里?,只是个意外。她出不出现,都不影响什么。”裴云潇沉着分析道:“我看,是赵希哲留了后手。”
正说着,裴云潇便看见锦和穿过人群,朝自己而来?,神色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裴云潇忙问道。
“公子,宫里?出事了,太皇太后突然病倒,陛下昏迷不醒。”锦和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裴云潇大惊。
“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唐桁断言:“禁军呢?有什么异动?”
一年前,京城乱局平定?后,禁军的指挥权作为唐桁和赵太后谈判的约定?,由赵希哲一系掌控。
之所以这么痛快的达成?协定?,主要是唐桁并没有把禁军的战斗力放在眼里?。答应下来?,也不过是给?赵太后一个定?心丸,让她以为自己还能控制局势。
而唐桁从最初选择去找赵希哲的时候,就?注定?要去走一条更为温和的登位之路。温和的意义就?在于,他需要一个名义上的“正统”。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禁军没有异动,只是对皇城的巡逻突然加紧,不知道意欲何为。”锦和回道。
唐桁倏地起身,神色露出些?焦急:“不好,事情有变,我得出城,回京畿卫调兵。”
裴云潇也紧张起来?:“如?果赵希哲真有后招,他一定?会谨防你出城……”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唐桁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裴云潇登时心烦意乱起来?。
很快,皇帝昏迷,太后病倒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宴席上所有的官员全都知道了。
谢英的洞房花烛彻底被打断,匆匆回到正堂。
大家还没来?得及商讨出个子丑寅卯,那边宫里?的圣旨便到了——
皇帝无?碍,召诸大臣进宫觐见。
众人不敢迁延,即刻奉旨进宫。
裴云潇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还是随着众臣,一起向宫城而去。
入得皇宫,众臣在大殿外站立等?候。夜风之中?,透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突然,大殿四周,火光四起。百官中?旋即响起噪杂之声,所有人都不由得慌乱起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门缓缓打开,一袭龙袍的小皇帝小步走出,脸色苍白,看样子是真的龙体不适。他的身后,跟着大太监魏俊。
“中?书侍郎裴大人何在?”魏俊扬声喊道。
裴云潇敛了敛神色,快步走上几个台阶,行礼道:“臣在!”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魏俊立刻道:“拿下!”
下一刻,早已做好准备的禁军迅速冲过来?,扭住裴云潇的臂膀,将她压住。
裴云潇大惊,艰难抬头看向小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小皇帝依旧一言不发,说话的还是魏俊:“大胆裴云潇!竟敢直视龙颜!”
“你挟势弄权,为祸朝堂,陛下屡次要你收敛,仍不知悔改,竟还大逆不道,意图效仿何氏逆贼,谋害陛下!你可知罪?”
大殿之外一片哗然。
一群朝臣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探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是为什么。
裴云潇的确大权在握,朝中?的政敌也不少。难道说,是别的派系找到了什么机会,准备一举掀翻这位年轻的权臣?
裴云潇不敢置信:“陛下!臣冤枉!”
“臣一向只行份内之事,权掌中?书也不过为君分忧,何时曾挟势弄权,为祸朝堂?陛下对臣有所不满,必是臣有行事不当?之处。可所谓谋害陛下,简直无?稽之谈!”
“裴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嘴硬了吧?”魏俊冷笑道。
“来?人,带上来?!”魏俊一招手,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被从殿内拖了出来?。
魏俊抬起那人的下巴,道:“此人便是谋害陛下的证据!他是裴府家生子,他身上也有残留的毒药粉末。”
“裴大人,陛下何尝冤枉了你!”
裴云潇扫了一眼地上那人,映像中?,确实是裴府的家仆。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赵希哲的毒计!所谓让裴淖来?毒害她,不过是掩人耳目,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实际上,他们是要嫁祸她一个谋害皇帝的罪名!
至于宁静心,要么同?样被赵希哲骗了,故意让她听到消息;要么,就?是她又一次骗了自己,给?自己传递了假消息!
“陛下!臣冤枉啊!”裴云潇怎么能让自己背上如?此莫须有的罪名?
“陛下,定?是有人陷害微臣!臣请求陛下彻查此事,还微臣一个清白!臣不服……”
“裴大人,您说的,该不会是我吧?”一个身影从旁走出,打断裴云潇的喊冤。
裴云潇怒视过去,正是赵希哲!
“裴大人,你看这是谁。”赵希哲从身后又拉出一个人——
宁静心!
“裴大人,当?年你为了此女,不惜与?韩家五公子决裂,气死先?太傅,转而得到了裴氏的大权。却想不到,你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赵希哲指着宁静心。
“此女对你一片情深,不忍见你一错再错,这才?向本?官告举你。若非她,此刻你怕是早已得逞,谋朝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