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上首,看着宴席上的众人有些走神。
自穆简回宫之后,楚见深一直是与穆简在景仁宫同寝的。只是最近一两个月,穆简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偶尔走个几步,或是站得略久些,便疲累了。
穆简睡觉的时候更是要照顾着大肚子,睡得极不安稳。
看着穆简那巨大的肚子,楚见深有些心惊。他渐渐真的感受到所谓“十月怀胎”的辛苦。
太医说皇后娘娘的临产期就是这几日了。
楚见深发觉穆简面上有些忧心,他曾问她担心什么。
穆简告诉他,她想起来,在她最初怀孕那会儿,正是她身中剧毒的时候,到后来她又服用了许多药物解毒,她担忧这些毒药和解药会伤到孩子,她也担心孩子生出来会有什么不妥。
楚见深叫来了太医,太医说按脉象看,皇后这一胎极为稳当,没有什么不妥。
穆简放心了一些。
楚见深却是上了心。看着穆简虚弱忧愁的模样,楚见深对于不再生孩子的想法愈发坚定。
“陛下以为如何?”坐在一侧的陈留郡王站起身笑着道。
楚见深回过神,目光落在宴会当中。
一个姿容上佳的娇俏美人正在宴会中央挑着水袖舞。彩缎随着美人的旋转在半空中形成一片美丽的虚影,衬得那美人的腰身柔软,身姿轻盈。
楚见深眉目微微一动,看得认真起来。
见状,陈留郡王与银颍川郡王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都知道,如今皇帝的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
无论是朝中的大臣还是宗室都不认为皇帝真的会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尤其是,如今皇后有孕,且月份已大,根本无法侍寝。
在这种情形下,在任何宫宴上,年轻水嫩的世家贵女便出现的越发多了起来。
每一场宫宴上,都有环肥燕瘦的各色世家贵女展示才艺,她们或是擅画,或是擅诗词,或是擅乐器,皆会在宫宴上大展拳脚,希望能引得年轻英俊的帝王的青睐。
今夜也不例外。
那在宴席中央做水袖舞的也非舞姬,而是一位善舞官家女子。
见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跳水袖舞的少女心中一热,舞姿越发妖娆,眼波更是勾人。
一舞毕了,就听皇帝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跪伏在地,心跳加快,低声道:“臣女何芙蓉。”
皇帝又道:“这舞跳得好,你留下。等宴席结束,你随朕走。”
何芙蓉激动到双手轻轻打颤,拜道:“谢陛下夸赞。是。”
何芙蓉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退到一侧,心中却是跳个不停。
宴席上的众位宗亲皆是心中暗道——这皇后独宠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等宴席毕了,皇帝转身离席,何芙蓉小步跟在太监总管董辅身后。
走着走着,何芙蓉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景仁宫。
何芙蓉心中一惊,却已看到了侧躺在软塌上的大肚子的皇后,皇后虽然身形笨重,可她的脸庞依旧是那般绝美。
何芙蓉看到陛下面上少了威严,多了柔情,他走到皇后身边,小心翼翼如呵护珍宝般将她扶起,靠着软塌坐好。
皇后也没有行礼的意思。
“咳咳!”董辅横了何芙蓉一眼,咳了两声。
何芙蓉一惊,回过神,忙跪拜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简靠在软塌上:“不必多礼。”她又转身问身侧的皇帝:“陛下,这是何人?”
楚见深微微笑,温柔道:“简儿你不是说这几日走路很累,闷得很么,我看此女跳舞尚可,便带过来给你跳舞解解闷。”
何芙蓉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羞恼到无地自容——陛下明知她是官家女子,却要让她做舞姬给皇后看?!
可站在帝后面前,皇帝让她跳舞,她只能乖乖跳了。否则,若是一个不好惊着了怀孕的皇后,便是整个家族都要给她陪葬。
何芙蓉脑中轰隆隆作响,直恨自己之前太过心高气傲,以为以她的姿容与舞姿便能引得皇帝注意。
穆简突然面色一白:“不用了。”
楚见深看着穆简脸色不对,语声有些慌张:“简儿?”
穆简抬头看向楚见深:“陛下,我好像要生了。”
楚见深骤然站起身,高声道:“来人!传御医!还有稳婆!医女!统统叫过来,皇后要生产了!”
不多久,楚见深就被请出了景仁宫,何芙蓉也被董辅拉了出去。
景仁宫内,穆简面色惨白,脸上也冒起了汗,可她因为系统调节了她的痛感,她只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几个稳婆看着皇后的模样,皆是惊奇又茫然:“娘娘你怎么不呼痛?”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古怪,穆简立时道:“……我强忍住了。”
说了这话,穆简便大叫出声。
景仁宫外,楚见深吓了一跳。
听得穆简呼痛的声音,楚见深心中慌了起来,他在景仁宫外反反复复地走来走去。
不多久,一个一身黑袍的身影出现在楚见深身侧,他轻声道:“你慌什么?简儿不会很痛的。”
见着黑袍出现,楚见深走到他跟前:“简儿不是说你已经把她的痛觉减轻了吗?为何她还会呼痛?”
黑袍下,楚见铮无奈地看着楚见深:“她要是不呼痛,那不是很古怪吗?”
“对!”楚见深关心则乱,听得楚见铮此言,脸上多出一点笑意:“对,你说得对!若是简儿不呼痛,那很古怪!简儿一定不是真的太痛了……”
两人在景仁宫外守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才听得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稳婆抱着婴儿站在景仁宫门口,高声道:“恭喜陛下,是位皇子。”
楚见深大喜,他忙推开殿门,直奔内室。见着穆简面色惨白,一脸虚汗的模样,楚见深俯身在她额上一吻,眼中浮上一丝泪:“简儿,你受苦了。”
穆简对痛的感觉是微乎其微的,可看着楚见深的模样,就好似她真的经历了一场剧痛,穆简笑笑:“陛下,我没事。”
楚见深看着穆简,满眼怜爱:“朕不需要那么多子嗣。以后我们不再要孩子了。简儿,有你,朕此生足矣。”
穆简微笑:“我也是。”
那一年私自离开夏宫,在酒楼里初见你,灯火阑珊处,我怦然心动,数年痴缠。到今日,那一眼倾心,那一腔钟情,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