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公正严明,冷酷无情啊。
“那我......那我弃权,不比了总可以吧。”
时姈赌气道:
“只要不影响到比试,少了我一个拖后腿的,她们还能发挥得更好呢,再说,这也不是我要上来的,是有人害我的,殿下不让我弃权,这不是摆明着跟那个人一起欺负荣安吗。”
后半句她声音渐渐低下来,只有场上的人能听见。
这时考官席上,沈穆忽然插话道:“文香宴不同于儿戏,既然已经上场了,不妨县主试过一轮再离开,但不必试完整首曲子。”
沈穆一发话,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投过去。
傅敛问道:“沈先生所言为何意?”
“音为曲之基准,县主虽不善箜篌,但也应该识得曲乐基础,这轮便不试曲,只试音,殿下意下如何?”
“这个法子可以,沈先生想要如何试?”
“一人弹奏箜篌,县主跟着用琴拨出相应的音调,十个里头能中七个,便算她过。”
傅敛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身边的宫女立即让人拿琴来。
从头到尾被忽略个干净的时姈:“......”
所以为什么没人问过她的意思?
时姈膝上放琴,中间隔着一扇巨大的屏风,另一头便是怀抱箜篌的沈穆。
这种时候,最是少不了场下的议论纷纷。
“这回可闹大了,沈名医不愧是大家,竟然能想出这么个刁钻的比试法子。”
“可怜荣安县主,还不如方才跟着其余五人随便弹一曲,也好过被大家这样考核,太惨了。”
“就怕她连琴都弹不准,别说听什么琴音了。”
“要我是荣安县主,今天过后肯定要去找那个害我的人,不狠狠打他一顿真不够解气的。”
“哎,我都不敢看了,这太丢人了。”
时姈难得发呆,听着下边的动静。
想不到场下会一片倒地觉得她惨兮兮,三人成虎,果然舆论这种东西,从书外到书里都是众口铄金,随众而动的。
席上傅敛端起酒盅喝了口茶,轻轻搁下,但还是发出一声闷响。
“味道淡了。”
云旗连忙取过酒盅,轻声道:“婢子这就去换。”
时姈回过神,对面的沈穆已经开始了。
弦动,玉碎凝露,空灵婉转。
时而铮然跃起,急急如雨落,时而低徊和缓,凄凄燕缠|绵,时而清脆冶丽,凤鸣兰笑。
与当初傅敛弹奏的箜篌音,带给她截然不同的感觉。
闭上眼听,仿佛更为波澜壮阔的世界在眼前铺展开,像是一卷画,每走过一幅都是惊艳到令人窒息的绚丽风光。
一曲毕,场下众人皆未曾回过神。
但沈穆仅仅只是弹奏了一小段,便又如此层次丰富的变化。
不论之前再有什么人质疑沈穆在曲乐上的造诣,经过这一手,早已败得服服帖帖。
既然要担任乐试的考官,自然要有拿得出手的功夫,沈穆这是借着她的缘故,在世人面前露脸呢。
也算是,不给她丢人。
既然是这样,那她也不能给他丢人。
时姈半垂颈项,按着方才听到的,一个音一个音地拨弄。
虽然断断续续,但竟然都踩在了最重要的点上,生生把沈穆奏出的小段曲子以最简洁的节奏给弹出来了。
这就有点类似现世的交响曲和钢琴弹儿歌的区别。
良久,席上响起轻而缓的鼓掌声。
“沈先生不愧为当世大家,既懂医,又识乐,此次文香宴能请到您,实在是荣幸之至。”傅敛不吝啬言语地夸赞。
沈穆宠辱不惊道:“沈某这一手,皆是过世妻子所教,真要论大家,也不该是沈某,殿下这番盛赞,受之有愧。”
撤下屏风,沈穆并未对时姈说什么,只拂袖在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还用再说吗?时姈的表现已经远远高于沈穆的要求。
葭倚在场下看得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