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宴,每个人心中都各怀鬼胎,既然大势不可逆,那他们自然要想尽办法去尽可能的保留自己最大的实力。
就像两个人结伴在山中遇到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同伴跑的比较慢,如果他真的很快,就给他一刀好了。
士绅阶级的核心思想是为家族服务,他们连国家都可以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这样一个脆弱的士绅联盟。
在巨熊扑面而来时,他们想的最多的肯定不是怎样抓熊而是想法子将同伴的腿给一刀砍咯。
昨天晚上对晏殊来说已经够精彩了,但今天白天的精彩程度更是让他算是大开眼界。
原本那些他以为有骨气有魄力的家族,极尽全力的讨好,各种他这个本也是士绅家族出来的孩子大开眼界。
说实话,这要是他没见过,说不动摇都是假的,他凭良心说自己做不到宋北云这狗东西这样云淡风轻,视钱财为粪土。
关键这里头还不止有钱,名贵古董、字画、前人真迹,那就跟闹着玩一样往他怀里塞,理由千奇百怪。
除了这些,塞人的也是屡见不鲜,家中的女儿甭管是妻生还是妾生,那就跟猪崽子似的送到晏殊这里来,个顶个的明艳动人、青春无双,晏殊即便不是老色批都看得有些恍惚。
真的不怪那**之风历朝历代都在禁,但历朝历代都屡禁不止,不是官员不廉洁实在是这帮人给的多。
最有趣的有几家来行那雅贿的,上门空着手,聊到一半说晏殊的茶盏是什么什么古蜀精品,非要花十万贯买回去,晏殊百般解释说这玩意就是逛街时候随便买的民窑东西,但人家偏不信,扔下钞票抱着杯子就跑了。
看着桌上的十万贯,晏殊只得是笑而不语。
等到午后闭门谢客时,宋北云才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来到院中,看到晏殊正在那愁眉苦脸的喝茶,他走上前笑道:“怎样,一上午收获如何?”
“这些人,行贿的手段可是当真高超。”
“行,都可以行。”宋北云倒是一脸自在的说道:“行贿这种事,行就是了。”
“可这有违国法。”
“有能耐就别被查出来。”宋北云轻笑道:“人人都能受贿,但若是查出来,定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官员考核时,看看他们怎的解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这回事。我们要查的是贪,至于贿这件事,你查不过来的,除非有人检举揭发。”
晏殊默默叹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妥协呢,毕竟他绞尽脑汁都难以想到有什么好法子去应对行贿受贿这种事情。贪腐好查,受贿难抓。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这是个千年难题,只能是揭发时下死手,别无他法。”宋北云摇头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晏殊重重一拍桌子,长叹一声。
宋北云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胸中有气,但这玩意真的是个老大难问题,只要人还是人,那谁看着那黄灿灿的东西不迷糊呢,只要有一次就会有一万次,真的是杀而不绝。
“来人啊,去给宋大人准备些吃食。”晏殊借故叫走了身边的人,等小院中无人之后,他开口说道:“今晨他们来拜访的时候,我把他们都卖了一圈。”
“哦?怎么卖的?”
晏殊嘴角一抹笑容:“如实说就好了,张家长李家短,谁谁说了谁谁的不是,谁谁点了谁谁的污垢。再加上一句不好办,他们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文人的心,恶毒啊。”宋北云笑了起来:“你狗日的这不是逼他们自相残杀么?”
“怎么?许你大都督点灯,就不许我小亭长放火咯?”
“今天的宴席精彩咯。”
果不其然,晚上宴席时,宋北云是以晏殊副官身份加入的,同行的还有明面上的夏竦,夏竦这次来基本上也就是打个酱油,毕竟宋北云在这里,他的作用也就是在明面上当个吉祥物。
三人赴宴时,倒是好大一桌子,晏殊他们三人被安排在了上座,剩下的世家代表则是依次而坐。
在席间时,晏殊么倒是柔和的很,但下头的人却是刀光剑影互相开始过起了招。
“我张家愿支持朝廷,只是晏大人,我是有些担忧啊……”
晏殊扫了宋北云一眼,面露笑容的说道:“但说无妨。”
“担忧其中有人作梗,这有些人面上宽厚心似豺狼,听闻朝中要改革,连夜便将家产转去了辽国。”
旁边的宋北云一听就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而他这一乐,立刻就有人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但宋北云绝对不会说在大宋进行改革之后,辽国立刻也会来上一场几乎一模一样的体制改革,相比较大宋来说,指望佛宝奴会更加善良那还不如指望她明天突然宣布让位给太子来的实在。
这帮把财富转移到辽国的,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是想着些什么……在大宋还能给剩下点,去了辽国,那可就对不起了。
“此番改革,是为我大宋千秋百代,即便是皇家地产也将要收归国有。若是转移资产,我觉得大可不必,若是遭人发现了恐怕是要有牢狱之灾的。”
晏殊的话说的客气,但旁边宋北云的眼神却开始狼顾鹰视,视线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被他看着的人浑身都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了畏惧感,压迫十足。
而那被张家卖掉的人此刻突然主动说道:“晏大人可莫要听那些闲言碎语,我们此番都是支持新政的,哪里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不对吧?黄公子,前些日子我见你家诸多商铺都开始专卖了出去,便是连地产都开始换做了金条子,这是何故啊?”
又是一家的人开口落井下石起来,而这黄家公子一下子脸就涨得通红,他一边语无伦次的说:“莫要血口喷人。”一边不住的打量起晏殊和宋北云。
当发现宋北云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浑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也不顾了颜面,立刻起身跪在了他的面前:“宋……晏大人,这分明就是血口喷人,可千万不可听信了小人之言。”
晏殊轻轻抬起头:“唉,起来起来。本官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们怕是有些许误会,这新政并非是让你们交出家产。”
在场的人一听,立刻全部侧过头看向了晏殊,而晏殊看了一眼夏竦,夏竦点头道:“是这般。新政并非巧取豪夺,田地收归国有也并非是诸位想的那般,朝廷会给出一定的金额补偿诸位,诸位的家产还是诸位的。后朝廷还会给出各项优惠政策鼓励大家开办实业,工坊也会提供相应的技术给诸位。”
不是直接夺产?而且还给技术给政策?
那还反抗什么嘛,看看江西徐家那盆满钵满的样子,这年头谁不想象他家那样躺在床上捞钱?何苦非要苦哈哈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点散碎银两?
这么一说,不少人的心都放下了,就连冯家都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夺产啊……
“但考虑到诸位家中地产庞大,朝廷如今正在筹备基建,户部钱粮也不算多,所以补偿可能会暂缓落实或以税补款。诸位意下如何?”
嗨,只要不是夺产,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还能执拗过拿着刀枪的不成?而且若是真的有政策能够扶持他们开办工厂什么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但不少人转念一想,为何江城前些日子突然被杀那么些人?这里头难道没有蹊跷?
于是乎有人便斗胆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相对是比较敏感的,因为这里头涉及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但问题是如果不问明白,他们也没法子跟家里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