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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官场·江湖(2 / 2)


姚宽道:“你果然会帮——”

你果然会帮着他们说话。姚宽想要说的全句本是这十个字,却只说了一半,便倏地顿住。只因他抬起了头,看见了危兰眉目间的神色。

让他惊讶的:

——愧色。

危兰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熟悉挽澜帮内部处理事务的过程。但在危门确实如此,一件要事,普通弟子无权处置,必须一层一层地往上报告,这是传承千百年的世家门派的规矩。她从前没有思考过,这样的规矩,究竟会误了多少事?

姚宽想了想,再道:“后来,终于有了一个江湖门派愿意收我为徒。虽然那个门派在江湖中并不出名,十分普通,但我已经喜出望外。”

那个门派的名字叫做:

——青虹派。

青虹派的弟子们互相友爱,亲如一家。姚宽的师兄师姐们知晓他学武是为复仇,更是对他颇为关照。姚宽在那里度过了大约一年多的好日子,每日勤劳练功练功,只可惜小门派的武功毕竟平常,六师兄丁临就常说,如果能有一本记载绝世武功的秘籍被自己捡到,那自己就能立刻帮姚师弟报仇啦。

师兄弟们均笑他传奇话本看多了,却未料到,不久后,那本记载绝世武功的秘籍还真来到了青虹派。

如玉山庄弟子郁英卫为杀一名造极峰高手,身受重伤,路过青虹派,请青虹派容他在此处伤一段时间的伤。

大家都是侠道盟的同道,如何能不帮忙?何况他还是五大帮派中郁家的子弟,更得殷勤照顾。过了十天半个月,郁英卫身上的伤终于全部养好,可也在这时,他却发现,他随身携带的一本武功,竟然不见了?

姚宽道:“是丁师兄偷了郁英卫的那本武功秘籍。丁师兄平日里人也不错,但那件事确是他错了,他太想学好武功,太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所以就……郁英卫查出此事真相之后,当场废了他的武功,并且令青虹派在两日之内解散,青虹派中所有弟子也从此不许再在江湖上行走。”

这对于当时的姚宽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刚刚才学了一年的武功,才初初窥到武学的门径,他的门派就必须解散,而他不能再在江湖上行走,也就代表着他想改投别的门派都不成。

他还怎么报仇?

他在那一天,彻彻底底地绝望,只想要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是上苍垂怜,就在他欲要投河自尽的那一个瞬间,他又遇到了一个人,救下了他。

——这个人,是郁无言吗?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危兰与方灵轻又一次不约而同在心里提出这个疑问,只是这回她们都没有再问出声。

姚宽却道:“他说他姓白,名唤白行。”

危兰道:“是他。”

江湖武林中有不少独行侠客,不愿加入侠道盟的,被称之为游侠,其中最出名的当然莫过于天下豪杰所公认的“游侠之英”杜铁镜。但近些年来,江湖中出现了一位名叫白行的青年,常常在各地行侠仗义,为人排难解纷,侠名几乎快要追上杜铁镜。只可惜他神出鬼没,做一件好事便立刻离开,很难寻他踪迹。

姚宽道:“他救了他,听我说完我的遭遇,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查清了沈先生的冤案。再用了两天,就割下了鲁泰的头颅,陪我一同到沈先生的墓前祭拜。我对他的感激实在无法用语言表达,只想给他磕一千一万个头。他却说,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他带我去了如玉山庄,找到了郁英卫。”

姚宽仰起头,只能见到偪仄的屋顶,但他回忆起那日长空的广阔无垠。

郁英卫见到冷着一张脸的白行之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颇为和颜悦色地招呼了一声七弟。这可令在旁的姚宽惊讶纳罕了,恩公不是姓白吗?为何郁英卫会这般称呼他?而他一时疑惑,白行与郁英卫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听。

郁英卫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语音也冷上了一些:“七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丁临做出如此行为,还没错吗?”

白行道:“我可没说丁临没错,可是,青虹派中其他弟子究竟有何错?他们凭什么受这样重的惩罚?”

郁英卫道:“青虹派教出了如此令人不齿的弟子,当然有管教不严之罪?”

白行道:“哦?管教不严?那如果是三哥盗取了别派的武功秘籍,我们如玉山庄是不是也需要立即解散,从此所有郁家人都不能在江湖上行走?”

郁英卫道:“郁无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会做这种事?”

白行道:“真抱歉,那我换一种说法,如果是我,是我盗取了别派的武功秘籍,如玉山庄是不是也需要立即解散,从此所有郁家人都不能在江湖上行走?郁家任何一个弟子盗取了别派的武功秘籍,如玉山庄是不是也需要立即解散,从此所有郁家人都不能在江湖上行走?”

郁英卫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我们如玉山庄又与别的门派不同。”

白行道:“那倒要请教,有何不同?”

郁英卫道:“我们能为江湖做多少事,做多少贡献?这江湖武林,没有如玉山庄怎么能行?”

白行听罢笑了,大笑:“所以我们就天生比别人高贵,天生应该拥有别人没有的特权?”又冷冷道:“况且,为江湖做出大贡献的是两百余年前的郁家先辈,不是你,也不是我,不是现在郁家的任何一个人。”

当回忆讲述到这里,姚宽顿了一会儿。

危兰本应该在这时问:后来呢?可是她静静地看着姚宽,沉默了半晌,竟似呆住,未再言语——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中从不曾听过的话仿佛一个惊雷在她心底蓦然炸开,让她脑子里许多思绪一时间纷纷乱乱。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一旁始终不敢出声的严彬这时可受不了,他担惊受怕了半天,又怕阙先生随时会来,又怕这儿的事一完儿她们就要杀自己灭口,突然想到既然这如玉山庄与危门是同盟关系,那么给如玉山庄说话,危门子弟听了也应该开心,遂立即开口道:“如玉山庄当然不是别的小门派可以比的啊,谁不知道如玉山庄与危门、挽澜帮、渺宇观、留家堡同为百年武学——”

他话还未说完,危兰缓缓垂下了头。

方灵轻踢了他一脚,叱道:“住嘴啦!”

姚宽再道:“后来,这件事将如玉山庄里许多人都引了过来,他们听完事情原委,都道白恩公说的话太过,太没道理,于是终究闹到不欢而散。离开如玉山庄,白恩公又带我找到了青虹派掌门以及其他青虹派弟子,告诉我们,青虹派不必解散,我们照样可以在江湖上行走。无论有什么事情,他都担着。”

方灵轻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在青虹派?”

姚宽道:“因为我发现,官场上像沈先生那样的人太少,江湖中像白恩公那样的人也太少,原来江湖也和官场没什么区别。我不想再在这样的江湖里待下去。我到处漂泊,就这样飘到了庐州,而因我从小除了读书以外,最喜欢的事就是栽花植树,这照顾培育花草的手艺还算是不错,便在这里找了一份活儿干,定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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